文/白甜贞
晚饭后,家人们围坐到堂屋里聊天。
堂屋里人太多,不方便,哼唧着闹着非亲爸伺候、倾倒尿盆不可的程军芯,刚步出堂屋就打了一个冷颤。
父女俩手牵手来到一间厢房,昏黄的灯泡亮起来,程军芯看见爸爸从家里带来的一只提包被放置在桌上,就出口问:“爸爸,咱们今晚住这里吗?”
“对。”
“哦。”等爸爸将小痰盂给摆好,她撩起身上的厚衣裳,退下腰间连着松紧带的厚棉裤,小屁股坐到冰凉的痰盂上,冰凉的触感使她频频叫道:“嘶、嘶,好冷好凉呀……”
之后,顺利的解决了生理之急。
在程可则提着搪瓷痰盂站到院子把角上弯腰拿积雪清洗的时候,身为小监工的程军芯眨巴着大眼睛抬头仰望了一会儿漆黑又遥远无比的宽大黑幕,除了寒风和缓缓飘落下来的雪花,什么也看不清。
两只小手向上接了一小会儿雪花,又抬起手臂挥去落于身上的雪沫,她身上裹着妈妈亲手制作的暖心牌棉衣,而刚填饱的肚子也是暖的。
从步下火车至此,好似适应了冰天雪地的小姑娘垂首踩在院子里尚未来得及清理的厚积雪上,她摇晃着两条长长的黑辫子欢乐的又蹦又跳的。
“爸爸,会一直下大雪吗?”
“不会,看情形和这风速,估摸着半夜就会停了,没准儿明天会是个大晴天。”说着,他捧起雪,把双手搓洗了一番。
站起身,程可则伸直手臂,他的影子便映到洁白的雪地上,如同展翅的大鹏鸟一般,就要虚揽着女儿往屋里走。
“爸爸,你好厉害呀。”
“爸爸,我还没洗手呢,是不是也要用雪?”
“你不能用,雪太凉。”待程可则将那只清洗干净的搪瓷痰盂放回到厢房的床底下,而后,她被爸爸牵着手一路从厢房走出,步上两层小台阶掀开厚门帘,聚积在堂屋里的热气扑面而来。
程军芯皱了皱小鼻子未吭声,这屋里有一股味道她不喜欢闻啊。院外屋内冷暖交迭就如同两重天,至于洗不洗手什么的,她很快也就忘了。
程可则刚一迈进屋,家人们谈笑的声音都停了下来。侧坐在炕沿上的范素芝立时欠了欠身,让开一个空位笑眯眯的冲二儿子指了指火炕,看着他将程军芯抱起轻放到堂屋的热炕头上,为她脱下棉皮鞋,摆好。
而刚爬上炕头、小模样惹人怜爱的的程军芯,便让两个堂姐给招呼过去,姐妹三个挤到火炕最里边玩起了翻花绳。
伺候好女儿,扫了一眼挤在炕梢不知和至勇和至威在小声嘀咕着什么的双胞胎儿子,程可则紧挨着母亲范素芝坐下。刚拉上母亲的手,便听到坐在一旁的父亲程怀林喃喃地念叨着:
“胆小难把将军做,怕死还得见阎王。”
见大侄子认真听训并点头,程可则便能大概了解到,程家的话题正围绕着至兵的提干,以及刚当兵走的至学在闲聊。
见大孙子十分的乖觉,程怀林闷头吸了一口烟袋,看着二儿子唠叨:“真是没想到,咱家省吃俭用的供你们这一辈儿的孩子上学,哼~一个个的,没一个给我老头子长脸的。”
“就是,俺觉着爹说的对哩,满村满公社往外打听去,咱们农村哪家的娃会供上高中哩。”苗德利嗑着瓜子说道。
家里有程怀林在上头支撑着,不说是多费钱的事,反正苗德利回娘家的时候是不太愿意让人家问孩子们上学的事。
要照她看,农村娃上什么学哩,长到了年龄张罗着说门亲事往过一娶过安生日子要紧。苗德利异想天开地想,要是她大儿子不出去当兵,那她家男人秋末从村支书的位置上退下来的时候,不正好能让至兵接班么,哪里还轮得上村子里的族亲程泰呢。
程家的孩子不论男女,除了农忙的时候能在家里帮一阵忙,其余时间不是去上学就是窝在桌前学习功课。可就这样的劲头,程家至今还没一个考上大学的。
身为大嫂,数她苗德利生养的孩子最大,大儿二儿学到高中了吧,好赖算是文化人了吧,嗬……一个二个的都拐道去当了兵。虽说也光荣,但再怎么样,也不如从她屋里头供出一个大学生有面子哩。
苗德利的话,遭到了程至勇和程军花的连声反对。“妈,不带你这样哩,我们都听爷爷奶奶的话,都要上学的嘛。”
随着从屋内响起孙子孙女们的阵阵反对声,大当家的程怀林往炕沿上敲了敲烟袋杆:“老大,至兵和至学怎么回事啊,一个个的都没考好,你们当人家父母的怎么管的孩子哩。还有,至勇怎么样啊,我看呐,八成也悬。”
挨着父亲就坐的程山则,虽然当了几年村支书,但他也只歪头笑了笑未敢吭声,至兵和至学两个小子都不是考大学的料,他也无语的很哩。抹了一把喝酒喝红了的脸,那因常年干农活而粗糙的脸庞使得已年过四十的男人多了几分沧桑感。
而和三个堂弟低声嘀咕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