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甜贞
叫住转身就要走的二哥,程以则晃悠着身体指着供销社后头的停车棚,他的自行车就锁在后头呢。
顺着三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程可则接过车钥匙很快就找到了那辆落了些灰尘的自行车,将提包套进车把,拧开锁头又拍了拍弹簧车座,扶去它上头的灰尘,留下一句“走的时候给你送过来”,之后他骑上车子便走了。
望着骑车远去的二哥,站在供销社门口的程以则心想,从军多年的二哥向来低调不张扬,这趟虽仍是只身探家回来,但从他的神态看上去好似愈加威严了,行走和言谈之间已颇有些上位者的不怒自威。
不知道也不理解三弟的天马行空,程可则只知有了自行车代步,他到家的速度快了许多。田野的庄稼地因缺水灌溉干旱,裂开着刺目的大口子,而路过村口时,他亦眼见到村口的几颗老树用尿素袋子包裹着树桩,应该就是三弟所指的被有些饿急眼的人剥了皮的老树吧。
到了家门口从自行车上步下,他握着车把用车前轮一抵门便开了,之所以没有敲门,是因为他深知老家就没有白天插门栓的习惯。
将自行车推到院子里停好,刚将车把手上的提包拿下来,就听到从堂屋里传出一句熟悉且慈祥的声音:
是不是老三回来了?
程可则提着包快步迎到门口,神情激动地喊道:
娘,是我回来了。
以为又是老三回家来拿粮食的,范素芝胳肢窝里夹着一把用旧汗巾子裹着的浸泡潮湿的麦秸杆,两只手快速的“掐辫子”,只见她笑眯眯地从堂屋迎出来,当看到院子里站着她那高大健壮的二儿子时,不由得高兴道:
天哪,是老二,可则啊,你怎么回来了?
娘,您没事吧?
我爹呢?
将麦秸杆和掐成盘的“辫子”随意放下,范素芝拉着儿子就往堂屋走,她边笑边说:
娘没事,咱家没事哩,村里的爷儿们都去地里了。你哥天天唉声叹气的发愁,你爹也急的不行,其实去了也是干着急,那些井里早就抽不出水来了。先不说这些了,可则~娘的儿啊,快进屋歇歇。
放下提包坐下,接过母亲倒的一碗清水,程可则立刻就给它喝了个干净。手掌一挥抹去嘴角的水渍,他问:
娘,就你一个人在家呢?家里人呢?
儿回家娘高兴,范素芝笑着给二儿子解释:上学的上学,下地的下地,可不就娘一个人在家哩。
头几年老百姓的日子还行,送孩子们到村子里的小学校上学的娃娃有很多,只是这二年越来越困难,有不少孩子都办了退学,只有他们家不论男娃还是女娃都坚持送他们去上学,小学毕业去镇上读中学,中学毕业去县里读高中。就因为他们程家最有本事的程可则早前在家里放下的话起了作用,他说只有小时候学好文化,孩子们以后才能有出息。
又给儿子倒出一碗清水,向他那侧推了推碗,范素芝笑说:
村里程小六的二儿子家里前两天生了一个小子,和咱家虽然出了五服,但因着都是一个姓的,也是这二年里头生下的孩子养活的不多,你爹就发话说,咱家也不是顶富裕的,多多少少的送点东西也是个意思,这不,你大嫂从家里拿了二斤玉米面和六颗鸡蛋去串门了,不用多大会儿,她就能回了。
伸出去的那只手被儿子一把拉住,见他摸着自己粗糙的手不放,范素芝起身拍了拍二儿子的肩膀说道:
娘的老手有啥看的哩,能瞅出花儿不成?
用手轻轻一碰便能感觉到,她的指甲都软了,指甲盖还隐隐的泛黑,把程可则心疼的不行:
娘,您这是从早到晚都在“掐辫子”?
哪能从早到晚干这个,一听儿子这话,就知他平时定是忙部队上的事多,只怕在家里也是不操心家务的,想到这些,范素芝笑了笑说:
咱们这里麦秸秆多的是,用麦秸秆编成的辫子盘成一臂长的圈,每盘十圈就能卖两分钱,要是掐的“辫子”卖相好还能卖到三分钱,快赶上一个鸡蛋的价钱了。
掐的慢的一天能挣一个鸡蛋,有些大姑娘麻利掐的快,一天能挣两个鸡蛋呢。可则,你在部队上忙大事是不知道,现下咱们村里各家各户养鸡养鸭都有定数,不然就是走|资|本|主|义哩。这不,村里的妇女和懂事的孩子都忙着“掐辫子”换钱哩,这事公社上也支持,说咱们这叫“和母鸡比赛下蛋”。
公社里五天派人来收一回村民掐好的“辫子”,送到专门的车间用它去缝制麦秸帽,咱们农村人下地干活能用它来遮挡毒热的阳光,娘听说用这东西制成的麦秸帽和凉枕,送到城市里去还能卖更高的价钱哩。
用麦秸秆编制而成的麦秸帽,程可则他从小就知道,生活在中原地带的农民下地都要戴一顶。他只是心疼母亲,“掐辫子”这项劳动可是最费指甲盖了,摸着母亲温暖的手询问道:
娘,这几年儿子的工资也涨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