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狼群不舍的送别下,熄炩离开了碧苍崖,沐着夜色不知疲倦地向皇都赶去。
而在这山林之上,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诡秘莫测地凭空响起。
“你心中既牵挂这狼妖,为何不显神与他说清道明。”
尔融的仙灵并未因神鸟青鸾的焚寂有所折损,依旧成一团高高盘桓于虚空之中的红色光晕。成仙之后她方知仙凡两界便如阴阳共生却不得互通,她受上苍之令羁留于凡尘,无法前往仙界又聚不了形身不得显露人前,她这罪仙做得甚至比凡间的孤魂野鬼还不如。
没成想这比下不足,比下下还能有余。
自她仙灵觉醒之后,灵神之中便好似附了一缕孤魄。这一缕魄太过残缺,以至于不依附她的仙灵都不能觉察其存在于天地间。
“不知阁下又是何方……”
神圣自是不配,道声妖孽都算抬举。
倘若尔融聚了形身,必然此刻神色算不得霁朗。
“我是谁不重要,可我知道你要诛杀青鸾并不容易。”此人的语气颇笃定,带了几分神乎其神的微妙。
尔融静默了片刻,又问,“……你是上苍派来勘问监刑的吗?”
那声音迟疑稍许,回道,“你说是便是吧。”
一灵一魄对峙须臾,尔融决意不予理会它,遂沿着熄炩行过之处欲追上去。
“既为仙灵,随意而动,转瞬即至。”区区残魄一缕竟还试图指点她。
“……谢过。”
一路上,这道声音始终不愿消停。
“他不知道你已化仙了。”
“化仙在凡尘就是死了。”
“你是为他而死的吗?”
“这位……”尔融忍不住出声打断,“我虽是戴罪之仙,可这是我在凡尘中未了之事,与你又有何干系。”
“你别生气啊,小狐仙。”那声音似是微弱了些,“我就是在这世间千百年来过得太寂寞了,好不容易遇上个能说说话的。”
尔融心下叹息一声,淡淡道,“我不是为他而死。我为一己私欲。”
“那想必也是了不得的私欲。”孤魄声音悠扬,“我在世间徘徊许久,见多少人积了累世功德死后也难化成仙。”
“我之身死本微不足惜,想来成仙也是恰逢机缘。”尔融此时方觉有个声音作伴也并非全然无益处,至少她能说出无人知晓的心底事。
“那小狼妖眼看就快到盛天皇都了,你就不怕他见到你的尸首伤心难过?”
尔容又静默了。她怕,她自然怕。她令他忘却过去,亦忘却自己曾对他许下诺言,而如今他已记起所有,意味着他会知道自己已然食言。
可如今她受了累世的劫咒,难道要让他也困于无望的情缘之中不得解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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熄炩离开皇都不过几日,归来时皇都已是满目苍白。
是霜雪覆没了宽道窄径,是白绸高悬于屋檐街巷。他掩住妖相以驭妖师之形静静地穿梭于昔日无比熟悉的城池中,却觉眼前的一切陌生得令人心慌。
满地霜雪是为谁而落?满城白绸又是为谁而悬?
他行至国师府门前,过往所有还历历在目,然而眼前偌大的国师府却是府门紧闭、满庭寂落。
此时的熄炩已非昔日的凡人,他有着世间最灵敏不过的五感,任何风吹草动、声响气息都会被他轻易觉察。仅凭一丝浅淡的妖息,他便寻至国师府中一隅凄冷萧瑟的偏院。
剑光一闪,一个作仆役打扮的青衣小妖被挑落在地,瑟瑟颤抖。
“驭、驭妖师!大、大人饶命。”
熄炩直抒来意,问她国师何在。
那小妖跪伏在地,戚戚回道,“国师前夜奉旨入宫,不曾归府。外头皆传……传驭妖师离都以后,国师与陛下被妖怪戕害宫中,已是凶多吉少了。”
“胡说什么?”熄炩大吼一声,见小妖更惧了,他压抑情绪又道,“宫中哪里来的妖怪,这世间还有国师对付不了的妖怪?”
小妖闻言诧异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去,“小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小的在府上受国师庇护多年,自然也不想国师出事。可是如今皇都之中已是乱了套了,待到驭妖师回都必然是要抓了所有妖灵审问的,府上妖灵能逃的皆逃散了,小的迟走一步,果、果然遇上了……”
熄炩一窒,见她抖如筛糠,明白自己再问不出什么,干脆利落地收了剑,直奔皇宫而去。
到了宫门口,身披丧服的守卫又将他拦了下来,“太女有令,国丧三日,任何人不得入宫。”
“国丧?”熄炩怔楞住,“这么说陛下果真……”
众守卫神色颓丧,“掌权使请节哀,驭妖府奉旨离都,谁能料到不过几日宫中竟会发生这样的事。听闻出事那夜,陛下召国师入宫觐见,国师为救陛下胸口破了好大的口子,血流不止,却终究还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