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解毒
深夜的碧苍崖,静寂无声,半空中唯有一轮孤悬的圆月,映照着山林间罕有人迹的碎石小径。
离开崖洞一段距离,血腥味渐渐淡去了。赤狐的呼吸声在疾行之后变得越发沉重,幸而在半山腰处觅得一座简陋茅屋得以暂歇。
茅屋已有经年不曾有人踏足,内里灰尘铺天盖地,推开老旧的门窗时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
只是眼下也寻不到比这更好的去处了。
变回狼身的息令身形硕大,小小一方茅屋容纳得十分艰难,尔容只得渡他功力替他调息,适才将他体内因月圆之夜而躁动的妖息缓缓安抚平静。
今夜是她低估了天狼族的逐猎本性,好在虽陡生变故,却终是顺利拔除了血鸦族,离复仇大计更近一步。
尔容化为人形,脱下身上的素白外袍,轻轻盖在息令赤|裸的人身上。驭妖师兀自昏沉,殊不知周身在寒毒侵蚀下开始剧烈战栗,而那裸露在外的脖颈已经蔓延了青紫一片。
尔容神色凝重,见状不再犹豫,掰开他的下颌便将血鸦妖的内丹塞入他口中。
然而失去意识的息令却本能地抗拒着吞咽,时间拖得越久,毒性便会浸透得越深。尔容眸色一深,捏住他的下颌,俯下身以唇舌堵住他的推拒,迫他将内丹吞咽下去。
直到息令喉间滚动,她才心神一松,然而仅靠吞服内丹在体内消融耗费时间过久,只怕息令现下中毒太深支撑不到消融之时。她顾不得己身的疲累,一刻不敢耽搁地重新替他调息。
息令毒性已然发作,周身散发的寒凉气息直直逼迫尔容而来,她己身的狐火遇此冰寒,两股气息在体内剧烈地对抗,反噬之痛犹如置身于水火交融中经受的酷刑,可她却只能硬生生地受着,任由七窍之血瞬着脸颊缓缓滴落,将那素白的衣袍染成一片艳糜的红色。
不知过了多久,尔容已然如失去了灵魂的躯壳般麻木得感受不到任何的痛楚。
息令虽然四肢依旧蜷缩着,维持着畏寒之态,身上却终于涌现出了汩汩的暖意,呼吸微弱却显得绵长。
他不知自己被尔容本能地圈在怀中,即使她终是支撑不住失去了意识,依旧不忘以体内余热温暖着他的身体。
这一夜过后,或许息令不会记得在茅屋中发生的一切,然而上天给予她们这一刻,没有国师与掌权使的对立,没有驭妖师对妖的猜忌,她们只是凭着兽类的本能将彼此最柔软脆弱的一面展露在内心深处最信赖的对方面前,相互依偎着汲取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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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箬翎带着蝶妖琉玥寻到茅屋。原本窥见屋内交缠身影,箬翎还有些踟躇是否该入内打扰,就见身旁琉玥脸色一变,径直冲到尔容身旁,颤颤巍巍地试探她的鼻息。
箬翎适才见到尔容面上血色褪尽,唇色青紫,一夜不见竟成了这般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
琉玥恨恨地盯着尔容怀里熟睡的息令,咬牙低喃道,“又是这驭妖师。”
箬翎见琉玥眼中流露杀意,连忙出手挡在息令身前,只因尔容昨夜曾吩咐要看顾他周全。
蝶妖只认尔容为主,可论武力远不及眼前的鹏鸟,无奈悻悻收手,可心急之下言语上不由尖酸刻薄,“箬翎,你难道真要见大人为他豁去性命才甘心?”
箬翎蹙眉反驳,“这不是吾等该过问之事。”
尔容被她二人声音扰醒,在确认息令已然释了毒后,轻声吩咐箬翎道,“你与琉玥将他暗中送回宫,切勿扰动旁人引起事端。”
有了尔容的命令,琉玥纵是再不容息令,也只能按捺住心中的不满。
念及琉玥与息令同为男身,箬翎便在一旁护法。
待尔容径自回到国师府,进到暗室,卸下所有防备,这才现出步履虚浮、身形摇晃的伤重之态。
原来为了剖出血鸦内丹,她左腕向下早就浸入毒血,经过一夜运动毒性迅速催发已然蔓延至整个左臂。
尔容目光触及铸剑池内静默着的喋血剑,面不改色地握住剑柄,利落地自肩部斩断手臂。
伤口迸发的鲜血没入赤红色的剑身,霎时间金光大作,法器已成愈发坚定了她复仇的决心。
为了掩盖失去的左臂,尔容不得已自断一尾充当手臂。然九尾赤狐的每条狐尾皆有不同的作用,十年前与驭妖府的单春华一战中,她有两尾被生生砍断,虽然最后她成功以喋血剑诛杀单春华替胞弟淳临报了仇,可她同样元气大伤不得已在皇都蛰伏十年来养伤,而那失去的两尾再也无法长出。
而今失去第三尾后,尔容明显觉得自己伤口愈合的能力减弱不少,便是断尾之处的疼痛也变得比以往更难忍受。可是她在心中对自己说,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杀死女帝,世间便再无幻心魇,那她也不会辜负离开无量山前师尊对她的嘱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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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宫中的息令自寝阁内醒来,目光所及的一切与他入眠前别无二致。可古怪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