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宋稚看着方才出手狠戾的黑袍男人,脑袋里似有一堆乱麻,“他是你哥哥?”
柳三娘点点头,又向楼下探出身子,“哥,这二位是我的朋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眼下的场面实在混乱,宋稚跟着柳三娘走下楼梯,余光扫过柜台后,微微诧异,那个出手不凡的老人家竟已经不见了。
桌椅在争斗中碎成数块,满地狼藉,宋稚小心避开,来到李寻鹤身边。
他的白衣被飞刀划破数道口子,血痕晕染,脸颊上同样多了一道浅淡的血痕,宋稚想伸手去碰,又慢慢缩回手。
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清楚意识到,即便李寻鹤曾经风华绝代,但如今右手已废的他,也只是个武功平平的普通人。
李寻鹤察觉宋稚的担忧,他摁住胳膊上不断渗血的伤口,唇色有些发白,仍是朝宋稚安慰的笑了下,“别怕,皮外伤而已。”
黑袍男人目不斜视的从他们二人面前走过,寻了一张还算完整的木桌坐下。
“原来堂堂谪仙剑客李寻鹤,也不过如此。”男人扫过李寻鹤手中的白鹤剑,平静开口。
白鹤剑名扬江湖,只需一看便能得知李寻鹤的身份,这世上有人如侯爷一般敬他,亦有人对他无感。
李寻鹤的右手还在难以控制的发颤,面对男人的奚落,他却风轻云淡的一笑了之。
“若不是他……”宋稚忍下替李寻鹤的不平,冷冷瞪向黑袍男人一眼,”算了。和你也说不明白。“
宋稚扶着李寻鹤在桌旁坐下,她看向柳三娘,最先开口问道:“三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柳三娘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道:“小掌柜,你觉得我是如何沦落到那种风尘地之地的?”
她虽笑着说出此话,但眼底的笑意悲凉,让宋稚有片刻恍惚。
下一刻,柳三娘已自顾自的回答起来:“我啊,是被人拐到惜春楼的。”
宋稚隐约猜到柳三娘身世悲惨,但听她自己心平气和地说出此话,一颗心还是猛地揪起来。
“三娘,你……”
“倒也不必用这样的眼神来看我。”柳三娘垂下眼,“当年我们村子遭了水灾,我爹娘的性命都葬送在洪水之中,只有我和阿哥侥幸逃出……”
宋稚看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黑袍男人,好奇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我与阿哥相依为命,那时整日填不饱肚子,我阿哥想法子帮我找吃食,让我乖乖在原地等他,结果我没等来阿哥,却等来几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我只觉得脑袋昏沉,醒来时便已经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了。”
宋稚攥紧拳头,“可是惜春楼的那伙儿人?”
柳三娘冷笑一声,“正是他们。”
“那老鸨暗地里干的是拐卖人口的勾当,我那时年纪虽小,却被她相中,认定我日后必能成为远近闻名的花魁,因此在我身上花了不少心血,我却只一心想逃,每次逃走后被抓回来,便是好一顿毒打,关在柴房里,一连几日都不给吃喝。”
她撩起衣袖,露出一截白嫩的手臂,嘲讽笑道:“那些人下手是狠,又怕我们这些人落了满身疤,日后卖不出好价钱,多的是折磨人却不留痕的法子……”
她说得平淡,桌上几人却是听得心惊,陆逸的手放在桌上,慢慢攥紧拳头。
“我后来边学乖了,假意顺着他们,让我学什么我便学什么,我不但学了,还是学得最拔尖的那一个,老鸨只以为我开窍了,日子久了,也便把我当成自己人了……”
宋稚想起贺小侯爷与她初见那日,“所以你当初女扮男装,是想逃出惜春楼?”
“是,我从来没有断了逃出去的念头,惜春楼那日正逢姑娘们献舞盛宴,打手们都聚在大堂,唯恐有人借酒生事,老鸨因为想捧我做花魁,不愿让我出去露面失了新鲜感,我趁此机会,想偷偷逃出去……”
“偏偏不巧,你遇见了贺小侯爷,耽误了你逃出去的时间?”
柳三娘眯起眼睛,想起雨夜里那个善心的小侯爷,轻笑道:“遇见他,也算是一件幸事,我没料到后院的守卫来得如此之快,也没料到那日后院加强了守卫,外面还守着人,若非他耽搁的那一瞬,恐怕我早已出了后院,落到了那些人的手里。”
“三娘吉人自有天相,老天都在帮你……”宋稚轻声劝慰。
柳三娘听了这句话,却是低低的笑出声,几乎要笑出泪来,“小掌柜,老天从来没有眷顾过我,说起来,我倒是庆幸遇见了你。”
“我?”宋稚指着自己,不解开口。
“我被推出去做花魁那日,已抱着必死之心,却看见你做女子打扮,一掷千金的要包下我,对你来说,或许银钱只是身外之物,但对那时的我来说,却全了我最后一份体面。”柳三娘长长叹了一口气,“只可惜,认出你女子身份的不止我一个人,老鸨在风月场上混迹多年,眼神毒辣,也看出你身份存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