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衡的灵魂缓缓聚拢到吴憾为他搬的椅子上,坐姿还略显矜持。他的声音无欲无求,可以称之为恬静:“我已经习惯了,只是这个学生吃饭睡觉都在念叨我,孤魂野鬼很容易受到感召,我就跟在他身边了,想走也走不掉。”
李存真:“你心也太大了吧,自杀的鬼我见的多了,一个个都浑身戾气,像你这么看的开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吴憾试图不让自己注意到李存真的眼睛一直在注视空气,但这种诡异的景象还是让他十分崩溃:“你们在说什么啊!”
李存真:“告诉你吓死你。”
任羡婧却说:“他要是想知道就让他听听吧,毕竟徐子衡是他引来的。”
李存真犹豫了一下,问徐子衡:“你愿意吗?”
徐子衡还是微笑:“我没意见。”
“准备好了吗?”李存真突然看向吴憾,还没等吴憾反应过来,任羡婧的手腕在桌下悄悄一转,只听“咣当”一声,吴憾已经瘫在桌上睡死了过去。李存真握住吴憾的一只手,闭上眼睛用力一拽,只见吴憾纹丝不动,却把他的灵魂从肉身里生生拽了出来。
吴憾愣愣的看着那具正趴着酣睡的肉身,又低头看了看半透明的自己,惊道:“这也太超自然了吧!?这就是传说中的灵魂出窍吗!”
李存真:“你震惊完了没有,可以开始谈正事了吗?”
吴憾看向只有在案例上才见过的徐子衡,一惊一乍:“天哪,你跟照片上一模一样。”
李存真:“你不觉得人家比照片上好看多了吗?”
吴憾敬畏又惶恐的向徐子衡伸出了手:“您好,我是您的课题研究人。”
徐子衡很有礼数的伸出手同他握了握:“我知道,你好。”
吴憾看着自己刚被握过的手,看上去有些想哭:“撞鬼了,撞鬼了。”
眼下四人算是都结识了,谈话便继续下去,吴憾先问了他自己最感兴趣的事:“您觉得我的论文写得好吗?”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鞭尸,徐子衡却还是一脸淡然:“既然你侧重研究心理,那我在精神病院的病情记录是个很重要的切入点。”
吴憾连连点头,李存真看不下去了,问徐子衡:“你真是自杀的鬼吗?你也太淡定了吧?你现在是在教别人怎么解剖你自己吗?”
徐子衡:“能为当代研究做点贡献,我挺开心的。”
任羡婧:“案子上说你是畏罪自杀,可你这么看得开,怎么会自杀?”
徐子衡看了吴憾一眼,似是还想有所保留,只说:“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李存真:“你是说你心甘情愿的?没有怨恨?”
徐子衡的眼神有些高深莫测:“或者说是我自己一手安排的。”
任羡婧难以置信:“不对,我分明感受到,你就是一个冤魂。”
徐子衡的笑容间带着一丝轻视:“冤不冤是你们客观的定义,我心里不觉得冤就是了。”
吴憾听到这里终于严肃起来,拿出自己的专业态度:“你的意思是,你真的有冤情?如果是真的,就决不能模棱两可啊!”
徐子衡淡淡的看了吴憾一眼:“你会站出来为我说话吗?”
吴憾诚恳的说:“虽然我力量微薄,可我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纵容真正的犯罪者。”
徐子衡:“不必了,我对法律和人心双双失望。”
吴憾哑然:“看你说话是个有文化修养的人,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法网无情,人心绝情。”徐子衡自言自语道,突然换了个话题反问,“你爱过吗?”
吴憾一愣:“……没有。”
徐子衡:“你是幸运的,你不知道爱一个人爱到生不如死是什么感受。既然都是死,我宁肯为他死去,让他继续活下去。”
当一个人越逼近事情的真相,便越绝望,吴憾结巴着:“……你,你是顶罪的?”
徐子衡只是笑,再不回答。
李存真突然说:“你们是同性爱人吧?”
吴憾一怔,觉得自己的三观倍受冲击。
徐子衡沉默了很久,目光飘忽到远方,似在回忆:“他叫董安复,是我的爱人。”
任羡婧:“十五年前,你们的处境可想而知。”
“他是那么完美的一个人,却喜欢上了我。我常常想,也许我就是他完美人生里最大的败笔……”徐子衡的灵魂飘向吴憾的笔记本电脑,读着电脑上的文字,“2001年12月05日,徐子衡激情杀人。”
“那一天,是我一辈子最开心的一天,我就要和董安复结婚了。即使只有婚礼没有证件,那对我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奢望。”徐子衡幸福的笑容渐渐淡下去,“我永远忘不了那些冲进来砸碎香槟塔的人,那些踹倒蛋糕的人,那些指着我们大叫变态的人,还有那些把塑胶生殖器扔到我们身上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