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富荣停下手中的活计:“我正打算去找你们,你就先来了,倒省了我跑一趟。”
他深吸一口旱烟,上头的火星子忽明忽暗,田富荣夹着烟斗在箩筐上敲了敲,将烟灰抖落下去。
“公社的意思嘛,既然是你家发现的,就由你们先养着,等过段时间它伤好了,公社就派人把它送回山里去,至于你们这段时间的开销……”
看田富荣吞吞吐吐的态度,琴舒叶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山里面发现了国家保护动物,公社也已经知晓,照理说怎么也应该派个人过来看一看。
可这段时间除了田支书以外,竟没有一个人来过,公社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田富荣叹了口气:“唉,它之前治伤的花费还按我说的办,由公社的兽医站负责,至于它的口粮,它是吃竹子的。”
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琴舒叶沮丧地问:“公社就一点补贴都没有吗?”
田富荣:“也不是。公社养的母猪每个月有五十斤统糠,按这个标准每月分给银狗六十斤。另外,看在它是国家保护动物的份上,公社每月再多匀给它二十斤苞谷。”
田富荣说完又自顾自编他的箩筐,没再抬头看琴舒叶:“唉,年纪大了,说话也不管用了。”
琴舒叶知道他已经尽力了:“我知道的,公社给的已经不少了。”
公社的决定前两天就已经下来了,田富荣一直拖着没去通知他们。
那天他从山上下来以后就将这件事报告给了公社,公社也没听说过这种事,翻箱倒柜才从一份县林业局下发的文件中找到相关信息。正如琴舒叶说的,那银狗也就是大熊猫,的确在国家保护动物的名单里,那一份名单里有上百种野生动物。
这种情况的确应该由公社负责救治,可谁愿意出这个头呢?
吃力不讨好,养它还不如多养头猪,猪养肥了还能杀了吃肉,那大熊猫养肥了还得给它送回山里去,白白浪费粮食。
田富荣在山里头是给琴家人打了保票的,现在不作数了,他没脸上山去,好在人家姑娘还算明事理,没跟他胡搅蛮缠。
虽然公社给的条件不尽人意,但这件事总算有个结果,琴舒叶便也安心了。
琴舒叶起身告辞,老两口硬要留她吃饭,三人正撕扯时,没注意到李建明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田大爷,不好了!你快去山上看看,那只大熊猫快死了!”
什么?!
自己早上出门上学的时候肉肉都还好好的,它还送他们到下山路口才回去的。琴舒叶心急火燎跑过去问李建明:“李老师,你说清楚点,肉肉到底怎么了?”
李建明喘着粗气,胸口一起一伏道:“伤口感染了,我去的时候就已经昏迷了。”
尽管琴家人尽心尽力地照顾肉肉,按照李建明的嘱咐每天给它清理伤口、换药、补充营养,但它胸口上最深的那道伤始终无法完全愈合,不料它的病情竟会突然恶化到这地步。
田富荣:“那赶紧想办法治啊。”
李建明:“该用的草药都用了,我这不是没招了才来找支书您商量嘛,看看这事该怎么弄?”
“草药没用了,那西药呢?”琴舒叶忙问。
李建明为难地说:“兽医站没有西药。”
公社需要医治的兽禽也就是猪牛羊、鸡鸭鹅这些,能治就治,治不了就杀了吃肉,哪会给它们用什么西药。
琴舒叶夺门而出,一边跑一边喊:“表姑爷、李老师,你们先去山上等我,我去卫生站找王老师。”
王启华刚送走上一个病人,正在整理病案呢,一个人影毛手毛脚地闯进他的办公室,他正要发火,待看清来人是琴家二娃时,他招呼道:“琴二娃嗦,快过来。”
琴家老二之前跑去河边摸鱼被水冲走了,救上来后昏迷了好几天,还是他给医治的。就是这人醒了以后嘛就变得有些疯癫,一会儿闹分家,一会儿养狗熊的。
“快过来,王老师给你检查一下,看看你脑壳好了没有。”他理所当然地认为琴舒叶今天过来是找他复查的。
琴舒叶来不及跟他详细解释了,慌里慌张拉着他收拾东西,王启华还一头雾水呢,抄起瓶瓶罐罐就被她连拉带拽着上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