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听说过世子有个弟弟。”那小孩跟着下人走后,殷鸿这样对容函说。
“那是侯爷的次子,萧彦全。”容函淡淡答道,明显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岔开说,“您先在院子里歇会儿,晚饭会给您送过来的。”
“我倒没想到,你会和世子一起用餐。”
“在军中时,世子一向与将士们同吃同睡。”
“那你为什么还这么怕她?因为她是主子?”殷鸿问,她在心里想,还是因为她凶残?
容函却答,“我怕世子不高兴。”
“你做了什么会让她不高兴的事吗?”
“从未。”
殷鸿瞅着容函,没吭声。
容函怔了怔,笑了。
见她态度和缓,殷鸿又绕回自己关心的话题,“所以世子抓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跳舞。”
“为何?”殷鸿不解,“我虽然能把轻功融进舞姿,做些稀奇动作,但京中要什么样的舞姬没有,我并不是排得上号的。”
“您起舞时如金戈铁马恢弘,又如边塞孤雁苍凉,是北境特有的风味,和京中教坊里长大的舞姬是两个路数。”
“就是野路子呗。”殷鸿笑道。
殷鸿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暗暗琢磨开了。
萧家世代镇守北境,和契丹人打了一百多年。北部战区如今就是萧容瑄的地盘,何必抓她回府来跳什么“北境风味”的舞。
殷鸿突然想起容函月下乘马而行时突然的感慨,“我也有些时日没见过沙场的月了。”
殷鸿抬眼去看容函,心里突地一跳。
虽长居江湖,对于庙堂争斗,殷鸿也略有耳闻。
当今圣上是个能容人的,广开言路,纳取贤才,??创武举,殿试,天下有才之人皆以入仕为最高追求,争当天子门生。但圣上,独独不喜权贵,多年来打压门阀,诛杀了不少豪门氏族。
萧容瑄出身将门,威震北境,母家又是曾卷入谋反大案的定州容氏,遭到猜忌,便也是理所应当。
殷鸿有些想笑。
她身在侯府之中,是萧容瑄的阶下囚。
萧容瑄身在京城,又何尝不是天子的阶下囚。
一连几天,别说萧容瑄了,连容函都不见踪影。
每日只有容小刀准时准点,到小院中来给她送饭。
一开始,殷鸿还疑心过萧容瑄是不是要下毒杀她,可容小刀次次来都带了两副碗筷,在她院中吃完才走,殷鸿便也放下心来。
说来,萧容瑄若想杀她,又何需用毒。
殷鸿每日睡醒就吃三餐,养了几天,连气色都变好了。渐渐也懒怠,反正逃不出,索性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每天连沐浴都在木桶热汤里窝一个时辰,出浴时手指都泡得浮肿。
这天,殷鸿才睡醒,便听见有人敲院门。
容小刀向来只从院墙上飞进来,萧容瑄更从不曾踏足这个院子。
殷鸿料想来的是容函,挽了头发便去开门,身上还穿着深红色的寝衣。
门外却是个男人。
一个颇为英俊的男人,褐红眼珠,穿一身藏青色的袍子,身量颇高,仪表堂堂。是殷鸿曾在萧容瑄大院中见过的侍卫。
非礼勿视,这男人却似乎不管这些礼节,见她穿一层薄薄的寝衣,连做做移开视线的样子都不肯。
殷鸿也懒得扭捏,问道:“您又是哪位?”
“叶景之。”那男人答道,“世子命我来,问你作舞是否要些什么准备。”
“作舞?什么时候?”殷鸿问。
“三日后,侯爷寿宴。”
殷鸿心里微讶,难不成,特意抓她来,真是要让她跳舞?
“我不需要什么准备,世子要是真想给我置办行头,添几身新舞衣便是了。”
叶景之点点头,转身便要走。
“你是胡人?”殷鸿突然说。
叶景之停下脚步。
殷鸿笑道:“我见过的男人也不少,像你这样姿色的,倒是头一个。”
叶景之耳朵有些发红。
殷鸿笑着看他,不管他是要害羞,还是要生气,都只会让她心情更好。
叶景之却道:“你是头一回做囚徒?”
殷鸿笑意一僵。
叶景之走近一步,低声道:“你要是还想活着出去,最好少听少看少说。”
殷鸿正惊疑,屋檐上突然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
“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我也要听。”
容小刀提着一个漆木食盒,笑着从屋檐上跳下来。
叶景之立刻退开一步,道:“殷姑娘要跳舞,世子让我来问问要不要备些什么。”
容小刀拍拍殷鸿的肩,笑道:“你还真是个舞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