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芳友,无人问,花叶劲,怯深寻,曲高和寡对空吟!寒谷冷,雪半林,紫花摇弄昼阴阴。身披风露甘修洁,谁托心事付瑶琴……”皓月孤悬,东宫柔仪殿,断断续续的琴音透出窗棂,夏则灵锁着眉头用力拨弦,额前的流苏因为她突然加快的指法左右乱颤。
须臾,琴声“嘣”地一下戛止。夏则灵呆呆地看着泛红的手指,内心一阵不可遏制的刺痛。
过眼云烟,随风消散,他终于说出心里话了么?
“娘娘,这首曲子很好听,就是后面有点急,好像没听你弹过呢?”山岁走进门来,若有所思。
“这是《幽兰诀》,失传了很多年的古曲,讲述的是一个女子为情所伤,最终隐遁世间的故事。也不知道抒写它的人心境如何。”听闻宁献王朱权少时奉命驻戍边疆,有勇有谋,打得北元遗寇不敢犯边,却在皇室内乱之后黯然隐退,晚景凄凉。他的曲子,不知道蕴含了多少壮志难酬,烙印在骨血中的郁勃难抒,不知道他的子孙,是否也在遗憾他头顶那一轮缺月?
“怎么了?太子去哪了?”见山岁有点走神,夏则灵转身问道。
“谷厂公让人传话过来,说太子殿下在上书房处理朝政,让娘娘先休息。”
“哦?这么快就成厂公了?”夏则灵暗自冷哼,不久前还是役长,从梅龙镇伴驾回来,一眨眼的功夫就坐上了西厂总督的位置,这谷四维还真是个人精!听说朱厚照在宫里有两个宠臣,一个是谷四维,一个是即将升任司礼监总管的老太监刘瑾,都是宫里宫外得罪不起的狠角色。平稳时期倒也无可厚非,但皇帝病重,太子监国,要是太子身边都是些唯利是图的小人,那大臣们的心不就散了吗?再加上某些人虎视眈眈,还有谁能稳住朝纲呢?诸多的不安在夏则灵心里盘旋,为君之道在平衡,小人不可避免,贤臣更是不可或缺,这时候,要是能有个在太子身边规劝的人就好了。
这个人,须得她和皇帝同时信任才行。
是他?夏则灵很快舒展眉心,弯起一抹得意的浅笑。
“娘娘难过了一个晚上,终于肯笑了,那……我就服侍娘娘去沐浴就寝吧。”
“我有难过吗?我、好端端的,怎么会难过呢?”夏则灵勉强笑了笑,往前迈了几步,忽然顿住。“山岁,你是不是话里有话?什么时候,你也会跟我藏心眼了?”
“不是!”山岁忙不迭地摇头,快步去将寝殿的门掩上,又把窗子关紧。“是、是小姐的琴声,还有……小姐的叹息。这种感觉,只有从前小姐在思念王大人的时候,才会有。”
“你想说什么?”原来是担心她放不下王阳明,夏则灵淡淡地问。
“我、我……奴婢该死!”山岁忽地跪下身来,夏则灵想伸手去扶,却觉得浪费功夫,干脆让她把话说完。山岁心一横,“其实,小姐离家前一晚,和夫人的谈话,山岁……都听到了。”
夏则灵动作一僵,握着手臂把她搀起,“傻丫头,知道就知道了,难道我还能封你的口不成?本来我也是问心无愧,你这样小心,倒像是我做了什么亏心事。”山岁是她的陪嫁,往后应该叫心腹,本来她和宁王的事就没打算瞒着山岁,只是这耻辱的秘密实在说不出口,也不知从何说起。
“小姐当然是无辜的,可是我担心万一被太子知道了,或者其他的人看出了什么,那咱们的处境不是很危险吗?”山岁越想越觉得不安,“就算别人瞧不出什么,我也替小姐难受啊!我知道小姐不太情愿入宫,二小姐生小姐的气,小姐这一走,可能这辈子都难相见了,都没出门来送一送,还不都是因为那个宁王殿下?小姐的苦,连一个能说的人都没有……”说着说着,山岁抹起眼泪,于她而言,夏则灵是最强大的心理支柱,她很清楚夏则灵对王阳明有多少期待,可是如今一切都稀里糊涂地变了,小姐究竟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些?
“别哭了。”夏则灵掏出帕子为山岁擦泪,她忍了很久的泪,终是有人替她流了,“这不是还有你在?我觉得很欣慰,人总要成长,你现在是我的贴身侍女,未来就是坤宁宫的尚宫,可别动不动就哭了。在宫里,感情是很奢侈的东西,我不会再为王阳明伤感。”她们两个,再也不是天真可爱的小姑娘,都要被迫走上一条不曾设想的道路。
“那……宁王呢?”山岁止了泪,仍然不放心。
久久静默,寂寂叹息,夏则灵走到窗边,月辉撒向她的愁容,双眸慢慢泛起一层晶莹,她没有办法再口是心非,“在梅龙镇,我刚认识他的时候,是很喜欢他。可是后来……”
她简短地把经历讲完,泪水溢出了眼眶。已经下定决心扳倒宁王,让他为他的阴谋付出代价,她也一直在这么做,可是怎么也无法否认梅龙镇的那几场邂逅,宁王带给她的震撼和感动,甚至她有时候都怀疑,如果宁王一开始对她就是带着目的刻意接近,他的感情怎么会那么逼真?现在,还没等她把这一切忘怀,宁王却先说出烟消云散的话,她真是太不甘心了!
夏则灵再度坐下弹琴,又把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