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回忆中回过神,半仰起脸,重新看清他警惕里带着无措的神情。
是他。你想。他仍然是你记忆里的他。
他在不安些什么呢?
你不知道。但你得做出选择:彻底地怀疑他,或者彻底地相信他。
你不能摇摆。犹豫是一把生锈的钝刀,没有活物能忍受它无穷尽的折磨。
在那片刻的动摇后,你决定继续相信他。他的本质和从前一样,他从未伤害过你,他还爱着你,他……没有骗你的必要。谎言能为他赢得什么呢?
于是你叹了口气,放下芥蒂,环抱住他:“算了,”你就像只眼看着窝边草被狼扒拉走的兔子,又生气又无可奈何,又觉得一切是那么滑稽,“这次我勉强相信你的话,”你贴在他的胸膛,把冰凉的手贴在他的腰窝,让他背部的肌肉紧绷了一瞬,“但是下不为例。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提前跟我说!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给别人打了好多电话……”你越嘟囔声音越小。
在含糊到听不清的几句娇气的埋怨后,你接着轻声道:“不准骗我啊。”
你希望他,永远都不曾辜负你对他的信任。
但你听到了他的心跳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快。到了某个顶峰,又被强行按捺下去。
他说:“嗯,不骗你。”
他说:“一切都是为了……”
“什么?”你对他消失的后半句提问。
“为了我自己。”他抱紧你,侧脸压在你的长发上,眷恋道,“为了你,为了……我们。”
回去的路上,你问他:“所以,这次又在扮演什么角色?”
“扮演角色……”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新鲜的词,在口腔里嚼了几遍。在你漫不经心的时候,探出食指蹭了蹭你的小指,一点点试探,而后勾牵住。
他低顺着眉眼,道:“大概是没什么用的美人鱼吧。”
“……美人鱼?”你眼神复杂地望着他,“你也是那种……半人半鱼的美人鱼?”
他浅浅答:“算是吧。”
你陷入了沉默。虽然这是个网络旧梗,已经不好玩了,但他一点没领会到你的意思,还是让你感到有些意外。他好像从来没听过这个段子一样。
难道这就是美人鱼的性格?你禁不住将真心话说了出来:“但你现在这个表现,更像是一个被老头掳走后养在深院里几十年的禁脔,被打得遍体鳞伤后,只好曲意逢迎、百依百顺……”你搜罗着脑中不大恰当的成语,十分疑惑,“是不是设计人设的时候,哪里搞错了啊?你拿什么做参照的啊?”
你的丈夫:“……”他狠狠抓住你的手,艰难地挤出微笑,“不,是一位被故国抛弃的人鱼王子,在旧日部下的守护和禁锢下,一起在异乡腐朽的故事。”
还编得有模有样的。你思索着问他:“那今晚有烤鱼,你还吃不吃?”
他矜持道:“人鱼也吃鱼。”
哦,也对。但你还是忍不住劝道:“老公,你不要入戏太深。”你说,“之前那些就算了……可你,”你诚恳道,“你也不美艳啊,和这个角色的属性真的完全不适配。”
“人鱼……”他慢慢吐出一口气,“人鱼的长相有很多种类型,不止有艳丽的风格。所以……”
“可你要告诉我人鱼长得是你这样,”你垂头丧气,连脚步也变得沉重了,“会让我对美人鱼彻底失去幻想和兴趣的。”
你的丈夫:“……”他忍无可忍,原地生根地死死拽着你,把你拉得一个趔趄,不得不回头和他对视。
“……为什么我是美人鱼,就会让你对美人鱼失去兴趣?!”
你终于听到了熟悉的语气,看到了他在无关紧要的地方争强好胜的幼稚,追根究底的不甘心,和切实活着的朝气。那点娇纵般的气恼、埋怨般的谴责,让你们的距离重新缩短了。
你忍不住绽开笑容,伸出手□□他的脸:“说什么呀乖乖,你一直是我的美人鱼呀。”你带着夸张的惊喜表情,“你真是世界上最帅气最英俊的美人鱼呀。”
你的丈夫:“……”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是被你耍了,滑开眼神,若无其事地朝前走去。
本来他一直落后你半步,跟在你身后,像个小心翼翼的新妇;现在终于走在你身边,你们像从前很多年一样自然地牵着手。
你想起之前的事,问他:“你公司要的东西,找到没啊?”
“还没,”他渐渐放松,“嗯……这么没头没尾地找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要先回去理理思路。”
像只是平常地散步后回家一样,你们打开半扇门,走进熟悉的小院,他殿后,将黄铜色的门重新拉上,关上锁。
院子和他离开时几乎没什么不同。巴洛克式的栅栏上缠绕的蔷薇谢得七零八落,树下的藤条秋千积了层很久没人来坐的薄灰。几只鸟雀惊飞开去,暮色如隐形斗篷般将它们掩藏了起来。
你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