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就认识了。”
六公主黏人地和少女靠在一起,“小花以前来皇宫玩了一圈,宫里的人还以为来了江洋大盗,可她只是想来看看御花园的垂金芙蓉。那几天到处都是搜寻的侍卫,我就是那时候和她认识的,悄悄把她藏在了我的宫里,这次出行我们传信约好了见面。”
“是啊。”被称为小花的少女言谈自然,“我来找她啦。”
“可疑。”黎修顿首评断,“这位姑娘师出何门?”
“无门无派的散修嘛。”小花搭手在六公主肩上,懒洋洋的姿态间金铃叮当,“不是说要我帮忙吗,快一点我很困的。”
“哦对。”六公主恍然想起这茬,“阿黎,衣服呢?”
殿下这种认识的方式未免太随意了。
黎修咽下扫兴的话,不自主地愁起眉头,端端正正地呈上服饰。
“果然很合身。”
六公主照着小花比量。
素色锦缎叠落到了对方捧起的手中。
“料子还成。”
小花步调轻盈地去了屏风后。
“是给她的?”
黎修愈发绞紧了眉。
“选秀要在湖上踏灯,我实在不太会这个,小花说她可以试试。”六公主眨巴眼看着他们,“阿黎你别只说我了,你出趟门也带回来好多人。”
“是帮了忙的朋友。”黎修呛咳了声,但也无力反驳,“顺道来看看花神选秀。”
“哎呀,这不就扯平了,我俩谁都不许怪谁。”六公主开心地合掌,“阿黎上茶,客人们都来坐呀。”
寒静梧借口透风去了外廊,实则对着湖景调整着面板,当起了人形自走摄像头。
“你们都是仙人吗?不对,我是说,都是修真者,可以活得很长很长——”
余下一行人围桌列坐,六公主扑闪着眸光,好奇得有些天真,“长生不老。”
“……”
曲逢年刚抓了块糕点堵住嘴,秋柚赶忙调用相应的应答语库,调用好之前外表犹如宕机,空气眼看着就要寂静几秒。
“谈不上长生。”
万幸有很乐意打开话匣子的许一陵。
他生动形象地掰起手指,毫不生涩地应和上话,“筑基多活百年,金丹多活两百年,元婴再多活四百年,可添来的岁数总归要用完,除非还有人能渡劫飞升,可那种事也太遥远了,还不如外面的湖离得近,湖里没准儿有一位化神大能的灵骸。”
“凡人的寿命不过百年呢。”六公主的话像在羡慕,热茶漫开的雾朦胧了光,却让她的笑似是而非,“有灵根的人真好啊。”
“殿下看到的有灵根的人,是那些天资够好的修者,才不是我这种散修呢。”
许一陵笑眯眯地咬了块糖糕,“寻常修者的生活也就那样,闭目清修或者杀人夺宝,当然自从仙盟成立,编录了仙门十二郡的势力,道修还是要比魔修讲文明多了。”
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动了下,桌前的秋柚对着茶杯专心走神,外廊的寒静梧也在专心透风,这两个人在凡间的经历平淡无味,魔卫轻易就能搜集成两本薄册,催眠效果仅次于魔域的戒条。
微不可言的交轨只有一次,在一个灰白色调的冬天,但没有碰撞出什么火花,他们甚至称得上擦肩而过,极其的,极其无聊的两个小修士,可是却带来魔域启示之外的结果。
事情于是有趣得过分了。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他细嚼慢咽了一口糖糕,“就像皇城内外的一些人,磨损的竹绷前或者死囚的队伍里,那些讨生活的人也会想着,达官贵胄之家的人真好啊,冬天不用担心挨饿受冻。”
一瞬间六公主有种颤栗的感觉,这个人的眼神戏谑地洞穿了她,可是猛然捏紧杯子看过去时,青衣少年分明在幼稚地抢夺着糕点,同另一个曲姓修者争着仅存的桃花糕。
六公主均匀地呼出一口气。
“阿黎,多上两盘。”她依然声音甜软,“我们对客人招待不周啦。”
“砰!”
骨瓷茶杯闷闷地撞上了木桌,流泻的茶水腾出一片白烟,桌面的清洁阵法顿时呈现微光,狼藉的场面很快只剩下横倒的空杯。
制造出意外的人淡然伸手。
“劳烦。”她扶起杯子,“再来一杯。”
苍天才知道众人的注视之下,秋柚的思维究竟有多僵硬,硬挤出这句话又有多不容易。
微窘的小插曲只是因为——
秋柚恍惚地看着杯中重新满上的茶水,烟烟水水里倒映的是房梁和屏风一角,荡漾的水波让光影里的图案有些扭曲。
蛇不见了。
秋柚费力回放了一遍不久前的记忆。
她的茶杯里游动着细小的蛇,张开竖瞳缓缓地吐着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