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长是个健壮的中年汉子,年轻的时候是民兵连连长,在村民中很有威望。跟他一起进门的还有大队部的妇女主任蒋春霞,蒋主任留着时下齐耳的女干部头,身材瘦削眼神犀利。她是老三届,是一九六六年最早那一批下乡的知青,如今已经在青岭大队结婚生子。
一进门蒋春霞目光就落在院子当中正拿着一把刀架在脖子上嚷嚷着要自杀的年轻女人身上。
女人纤细娇弱,在周围宋家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显得格外孤零无依。
苏翠芳看到大队长来了,一脸欣喜,指着宋明月道:“大队长,这个女的威胁我们,说要自杀让全公社都知道咱们大队逼死人!”
孟国梁脸色沉了下来,他黑着脸看着宋明月问:“怎么回事?”
宋明月丝毫不怯,正色道:“大队长,我知道您这些年带着咱们大队抓革|命促生产,让咱们大队一下子从全公社倒数第二穷,变成了正数第一名的优秀大队,连县委领导开大会的时候都点名夸过我们大队。今天青岭大队逼死人的消息一传出让县里知道,咱们大队这些年做的努力都白费了。”
孟国梁冷哼一声:“你都知道还要故意这么做?”
宋明月道:“不是我故意这么做,是她们这些吃人的人逼我这么做!”
一旁一直安静打量着宋明月的蒋春霞突然开口:“为什么这么说,她们怎么逼你了?”
“蒋主任,这件事情你可以问问现场任何人,问问她们,宋家人是不是说了让我这个活人去死,好给明天下葬的宋春来合棺!逼活人给死人合棺不就是逼我死吗?这种事是吃人的封建社会才会发生的事情,没想到有一天会在我们青岭大队活生生的发生。”宋明月冷笑一声,“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我看咱们青岭大队的妇女根本不值钱,妇女的一条命还不如给这家人死了的儿子合棺重要!”
这话一出,周围霎时喧闹起来,蒋春霞的眼神瞬间变冷,她扭头看向身边的大队长:“孟队长,这事情必须得给我们妇女同志一个交代。”
苏翠芳登时不干了,明明大队长进来是她先开口要大队长给自己做主的,怎么这个宋明月说了几句,就要大队长给她做主了。
她看着宋明月脸上满意的表情,尖声骂道:“你个贱皮子真是不要脸!红杏就是开口说了一句气话,你就非说人家要逼死你!这年头别人说让你去死你就真的死了?就你这么爱惹是生非的贱皮子,我还看不上呢!你就算死一万次我都不要你这种女人给我儿子合棺!”
“够了!”孟国梁黑着脸打断苏翠芳的话,“你说的都是什么话!现在什么年代了,你张嘴闭嘴就是让女人合棺!你不是女人吗?你对跟你一样的女人就是这种态度?”
“我这种态度怎么了?她是我儿媳妇,我是她婆婆,我用什么态度她都得受着!我也让她死她也得……”
听到苏翠芳嚷嚷的话,孟国梁脸色一下子黑成锅底:“你还敢说!再从你口中听到让人死让人合棺的话,我就把你拉到公社全社通报批评!”
苏翠芳瞬间吓了一跳,她就骂了儿媳妇几句,咋就上升到要去公社通报批评了。现在是七五年,虽然现在已经没有像几年前运动那么激烈,不会动不动就抓着别人言语上的小错开大会批|斗,但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没一个听到通报批评不会害怕。
原本还十分尖酸的苏翠芳顿时怂了,撇着嘴嘟囔:“教训自个儿媳妇还要通报批评,公社领导管革|命管生产还管人屋里头的闲事。”
听见这句咕哝,孟国梁一脸无语,见宋家人终于安生了,他也懒的计较这话,转头看向面前扬着脖颈一脸紧绷的宋明月,放缓脸上的表情道:“这位女同志你放宽心,现在是新社会,旧社会的糟粕不可能也绝对不会允许发生。你说她们要逼死你是因为她们没读过书,只会嘴上逞能不过脑子胡说八道,没有其他意思,以后也肯定不会再说了。现在你嫁过来已经是这家的儿媳妇了,矛盾闹大对你也不好,我看这事情就到此结束吧。”
说完,孟国梁挥了挥手,让今天来宋家吊唁还留在这儿看了一场大戏的村民们回家去。
就在这时,宋明月突然道:“大队长,我的事儿没这么快结束。”
“什么?”孟国梁听见她突然这么说愣了一下,见这个宋明月还要纠缠不休,他心中不快,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你还想干什么?”
宋明月:“大队长,现在你在这儿她们不会对我做什么,等你走了呢?今天我得罪了她们,再住在这个家不就等于待在贼窝里,她们报复我更是轻而易举,保不齐过两天我就因为什么意外没了命!”
孟国梁蹙眉看着她:“你是什么意思?”
“我要回娘家!”
“不行!”宋明月这话一出,苏翠芳立即激动起来,“嫁到我们家你就是我们家的人,怎么可能让你回娘家!”
“为什么不能回,我嫁过来和宋春来连房都没同他就死了,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凭啥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