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日暮,围在祠堂附近的村民们早已疲惫不堪,却因县衙的人仍旧未到而坐立不安。
按照每次去县衙投案的经验来看,脚程再慢这会也该有派出去打探的人来报了,可村口通往官道的那条路却迟迟未见个人影。
怕破坏案发地留下的线索,村长始终没下令让人抬走福娘的尸身,只将人用白布罩盖,以示对死者的尊重。
但福娘身上逐渐腐烂流下的液体,早将遮盖的白布染成了红色,这也令周围的村民倍感不安,生怕厄运降临殃及自己。
眼看太阳西沉,村长不得不再派人去村外打探消息,可这次得到的答复却是,县衙的人走到一半突然变了方向,也不知遇了什么急事。
若是县衙的人因此耽搁了来盘溪村的时辰,恐怕今夜就不能将嫌犯和受害人尸身带走,也就意味着这独身少女今夜仍会落脚在他们这里。
思及此,村长越发焦躁,生怕这小姑娘的逗留会再招来什么难以预料的厄运。
可将她带到村外又太不安全。
那个阔少爷看着机敏的很,偏偏那时候说要离开,指不定是不是在村外等着救人呢?
毕竟碍于祖训,他们直到村长会将这姑娘带到村外过夜,这时候下手劫人可是轻松极了。
所以村长决不能冒这么大的风险将人带到村外去。
目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她留在祠堂里,毕竟里面还存放着神物,镇压妖邪怎么都够了。
但这么做可是史无前例的,更是对神物大大的不敬。
村长再次陷入踟蹰。
约么又过了两个时辰,天色彻底压下来,才终于盼回报信的人。
那人跑得急促,黑黝黝的脸都被冻皴了。
“村长阿公,县衙的大人说半路遇到逃犯,要将人押下才能再赶来咱们这!”
“一个下午还未捉到逃犯??”村长吃惊。
“说是逃到深山里去了,县衙带的人不够,只能又回去请支援!”
这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盘溪村附近就连行旅都不算多,怎么会偏偏在命案发生第二日出现逃犯??
还偏偏被派来盘溪村的衙差遇到,去捉捕??
况且又是什么逃犯能比杀人追凶的事还重要?
村长百思不得其解,却也无法左右官差的安排,只得又确认:“今夜怎么也赶不过来了?”
“听说可能睡在山里,明早再派一队人来村里斟验尸体。”
最不期待的事还是发生了。
迎冬刚过,四处天寒地冻,倒不担心尸体腐化。
可那个小姑娘…
眼看暮色四合,村长没法再拖延,只能果断下令将姜馥迩关去祠堂内的暗室中,等待明日县衙来人再做定夺。
就这样,都哲无力再拦,只得看着姜馥迩在天边还有一丝残光时被带进了祠堂通往地下的暗室中。
这里面还关着一早就被断定有杀人嫌疑的阿阔。
沉重的木门从外关紧又上了锁,阿阔始终抱头缩在一个小角落里一声不吭,犹如一个假人。
姜馥迩也知道他是伤心过度,才在远离他的对角坐下来,看着暗牢上方唯一能通向外面的小窗发呆。
通过小窗能看到排列的尖刺,应该是个捕兽坑。
那里依旧人影攒动,能看到有村民沿着石壁爬上爬下。
因昨晚睡得不好,姜馥迩头抵着墙壁,让自己尽量保持放松,可脑袋里翻江倒海,怎么也无法保持安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四处的静谧终于催地她睁不开眼,才得以迷迷糊糊睡过去。
良久,她忽地耳尖一动,身边传来一阵窸窣声响。
出于防备她猛然睁眼,紧接着腰间利刃出鞘,眨眼功夫已刺向黑暗深处。
她手中刺了个空,那窸窣声响同时骤停,紧接着男人颤抖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姑娘……你看这墙上流了什么?把我身上从头到脚都淋湿了。”
姜馥迩目色一沉,凭着小窗透进来的昏光看清正爬向自己的阿阔,只不过他从头到脚都湿漉漉的,像被大雨浇了头……
她忙看向阿阔方才呆的地方,顺着墙壁往上就只有暗牢里唯一的一扇窗。
看不清那里有什么异常,姜馥迩又将视线落回阿阔身上,却发现随着他每次动作,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方才我睡了会,再醒来就这副样子了。”
注意到姜馥迩机警,他也没敢再向前,仍停留在黑暗里有气无力的解释。
姜馥迩这才将举着利器的手放下,借着昏光向他那边小心翼翼探了身。
这一探身不要紧,却看清他头顶往下滴落的液体如同浓胶一般拉着黏。
她用刀背接了些男人头上滴下的液体,起身至窗边投射下的微光里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