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片失了血色的唇瓣粉得犹如萧瑟雪景中的春桃,让人无端联想起庶甜的瓜果和芬芳四溢的春色。
月光渲染下,又像冰鉴子里刚取出那蒙了霜的葡萄,恨不得急急咬上一口,仔细品味其中汁水。
只是目下天气寒彻,邶恒即便这么想,也不过是脑海里转瞬即逝的美意,赏心悦目便足了。
这份无缘由的心怡神悦倒让他毫无反感,反而笑面相对:“那便栖在这吧,有天为顶,地为席,溪水河瀑为幔帐,还有林间野兽相伴,倒也不是什么常有的事。”
姜馥迩深吸口气,试图缓解内力虚弱引起的僵硬:“大公子心性洒脱,但我不想把这条小命白白送了豺狼饿虎。”
她边说边直立起身子,跟上前。
两人一同朝瀑布走去,迎面而来的清新水汽萦绕,寒冷的味道消除了几分已沉淀的疲惫。
踏上怪石堆砌的石阶,邶恒伸了个极致的懒腰,见他此时心情不错,姜馥迩才放下谨慎忽然开口:“大公子在洞里为何不走?”
“本是要走的,可前面道路漆黑,谁知道又跳出什么来?我可不想给谁淌了路。”
邶恒答得漫不经心,未留意身旁姜馥迩笑意逐渐收敛。
尽管料到邶恒会以不经心来伪装自己,但他未离开就说明听到了郤博彦说的种种,这让姜馥迩心头不免暗生沉重。
“大公子都听到了。”
相比于询问,这句话更像凿凿有据的确认。
邶恒同样敛了笑。
他本不想提及刚才的事,因为心中早已凭着姜馥迩应对郤博彦的态度揣测出停留在她心底的秘密。
但那秘密付出的代价深重,他不想重新揭她伤疤。
他的沉默寡言终究让姜馥迩失意地轻叹了口气,心中无奈和艰涩在垂睫的一瞬盖过整张面孔,好半晌她才踌躇道:“我、弑杀了师父…”
“嗯…”
邶恒小心地看了她一眼。
姜馥迩头埋地更低,像个被抓现行,逼着承认错误的孩童。
“我急着回西梁,也是担忧师母发现蛛丝马迹,捉我回去…”
“嗯…”邶恒语气听不出情绪,依旧不冷不热。
可他每次简短又冷漠的回应,对姜馥迩来说都像是记重锤,狠狠敲打着她的品行和廉耻。
她心慌意乱,漂亮的紫瞳失了焦点,彻底没了主心骨在眼眶中仓惶徘徊。
“我是…迫不得已才失手杀了他…”
她语气艰涩:“我自小无依无靠,把师父看做慈父…可、可谁家父亲会醉酒后失态,潜进女儿家的闺阁…”
“我吓坏了…才趁他拉扯时,抓起夜萤攻击了他…”
“可、可我没想到他一点防备也无,就那么、就那么死了…”
姜馥迩顿声,担惊受怕,浑浊且畏惧的目光暴露出她正临近崩溃边缘。“我独居山头,担心师母发现,才用特殊药剂填补了他脑袋上的明显刀口,趁着半夜无人,将他推下山谷…”
“权当是,权当是他醉酒失足…”
“但柔黎师姐好像知道了,五师兄好像也知道了…”
“他们都跑来安慰我,我以为是真心相待的为我着想。但五师兄突然被暗害,我最终才和柔黎师姐一同离开的…”
说到这,临近崩溃边缘的姜馥迩突然止声,恍然怔住的样子像是吃了果核卡住脖子。
“柔黎…杀了五师兄???”
“是柔黎…五师兄是要带我离开的,但她们不同路,柔黎定是杀了五师兄才找到契机同我一路到辽京的。”
她情绪越发激动,整个人都变得多疑且不安。
可就在她近乎沉沦于过去那些痛苦而不可自拔的伤害中时,她肩膀忽然被一双手掌紧紧握住。
“馥迩?”
温声呼喊从头顶蔓延开,迫使她忘了越陷越深的黑暗,无措抬眼看向声音来处。
映入眼的如墨黑瞳依旧目光熠熠,只是不同记忆中的以往,这一次他丝毫没有半点自恃清高的傲慢,反而流露着平易近人的温润知性。
他正关切地看着她,甚至无奈失笑,温声道:“你可给我寻了大麻烦。”
这当然是个大麻烦。
记得都哲曾说她师母从未提及师父死因,只说是死于非命,而后草率下葬了。
若换做旁人,兴许找不到线索和根据,也就会不了了知。可她师母不同于凡人,隐居前可是个杀手…
但凡杀手皆心思缜密,不可能发现不了端倪,更何况姜馥迩慌乱下毁尸灭迹,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
她五师兄死因存疑,还被剥了皮,定是什么苦大仇深的结怨。
若说是柔黎之举,倒也不是不能。
单纯为了与姜馥迩同路就杀了同门师兄,这点太牵强。更不必说她在侯府拿了通关文书便自顾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