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是非黑即白的,大人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有他的原因和苦衷。”
“你倒是喜欢上赶着给别人找借口。”
林澍呵了一声。
他心里有怨气,这些年,不管是林海还是茉莉,他们从来都没有像其他父母那样把自己的孩子摆在人生第一位过。
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热爱和追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和报复,但独独没有过的,就是林澍。
林澍鼻尖一阵酸楚,但又不想被人看出来,正想着要怎么办的时候,芽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后院取了条毛巾递过来。
林澍扭头。
只有她看到了他眼眶里的通红。
林澍冷漠地接过毛巾在头上一阵乱擦,再抬头时,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悲伤流过的痕迹。
林澍十八岁生日,过得和松林镇今天的天气一样,沉闷,潮湿,令人难忘。
晚饭是花枝准备的,长寿面,手擀出来的长长一根。
“一口气吃完不许断啊。”
花枝看着林澍一股脑把面吃到嘴里,眼圈皱纹弯弯眯起,笑着说:“人这一辈子啊,长着呢,也不要求你们别的,只要记得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让自己吃好,喝好,健康快乐就好。”
“嗯。”
林澍低头闷声回应。
没有打开的蛋糕被他丢在角落里,奶油随着时间正在一点一滴慢慢融化,直到最后哆啦A梦的笑脸也变成了脏兮兮的颜色,像是哭过一样。
吃过饭林海先走,县里有领导明天来镇上做调研指导,林海还有资料要回单位再检查整理一遍。
“你走你的呗。”林澍看他磨磨唧唧的样子觉得好笑,说:“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林海起身的动作愣了一下,接着从包里掏出钥匙放桌上,说:“吃完早点回家。”
“不然呢?”林澍还是没好气,说:“不然我还能去哪儿?”
芽月吸一口气,嘴里最后一口菜艰难咽下,心想林澍还真是每句话都特别会往人不爱听的地方使劲儿戳。
林海走了之后,芽月也去厨房洗碗。
今晚下了雨,麻将馆难得一次没来饭后打牌的人。花枝让林澍搬了把躺椅在门口坐下,林澍斜靠在门框上跟她一起吹着晚风发呆。
“今天是芽月找你回来的吧?”
花枝眼睛闭着,手里还在悠悠地摇着一把卷了边的苇叶蒲扇。
林澍默认。
花枝继续问:“芽月的事,你早看出来了吧。”
林澍换了个姿势,低头斜着看花枝,淡淡“嗯”了一声。
芽月不爱说话是真的,但没办法开口说话,也是真的。
是从什么时候看出来了的呢,林澍鼓鼓一边脸颊想,确实想不起来了。
反正芽月说不说话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区别,不影响他们两个习惯跟对方较劲儿。
厨房里碗碟碰撞的清脆声音停下,花枝半躺着回头把芽月也叫了过来。
芽月先是看看林澍,然后湿着手边走边在掌心里来回搓了搓擦干。
“坐。”
花枝蒲扇指指旁边的小板凳说:“在学校还适应吗?”
芽月点头。
她性子冷,也不讲话,在学校很多时候都是自己做自己的事,无人靠近也无人打扰,挺好的。偶尔觉得无聊的时候,身边还有何琳琳。何琳琳仿佛总有说不完的话拉着她一起,不管不顾地打破芽月的寂寞。
“林澍呢?”花枝又问,“你俩相处的怎么样。”
……
这个问题,芽月不好回答。她既不想告诉花枝说不好,又没办法撒谎说好,最后只能坐板凳上仰脸认真地看着林澍思考。
林澍笑了下,眼神还是那样眼神带些吊儿郎当的掺杂些无所谓,说:“不怎么样。”
他说的是实话,芽月不反对。
“不怎么样就不怎么样吧。”
花枝笑笑,再次眯起眼睛悠然摇着手里的风,说:“不过我年纪大了,你们要打还是吵都走远点,不要在我耳边闹。”
我升不了小孩子的堂。
虫鸣渐起,云层散去,夜色透着深蓝色的光。
花枝睡着了,芽月进去给她拿了条毛毯,出来的时候,林澍已经走了。
——
林澍回家没开灯。
白炽灯的光只会让他更加觉得这个家里空荡荡的。
进屋脱下衣服一身疲惫地躺在床上。
他还没有看到,自己房间书桌上放着一套全部的水彩颜料,盒子旁边是林海留下的纸条:“十八岁生日快乐,去做你自己想要做的梦。”
这些话,是林海永远不可能当面和林澍说出来的话,就像他永远学不会该怎么才能让林澍知道他有多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