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降,白蝉......啊!”
广陵王半晌无语,拿起竹简又敲了一下:“刚才是替阿蝉打的,这下是替蔡女公子打的。”
“不要啊楼主,”小鸦捂着头,往云雀身后躲,“琰女公子学识是很好啦,人也很漂亮......但我们每天都在起早贪黑地工作!哪有时间记这些嘛......”
“少来,”广陵王不吃这套,往旁一指,“蛾部都学得舍生忘死的,怎么不看看他们?”
对面廊下,张飞正在讲解绘画基础入门。所有人眯起眼睛,嘴唇微张,看看旁边的同伴,求救般地看向左边——
傅融拿着账本:“嗯?”
“傅副官.......”天蛾硬着头皮举手,“能让张公子讲得再......具体一点吗?这也太难想了......”
“很难想吗,”张飞拈着下巴,不动声色,“这是夕阳,这是倒影,这是水草。”
这是圆饼,这是散饼,这是线条。
......
“哦......嘶......”
“......”
傅融扶额:“下次尽量画详细一点,纸很贵的。”
“傅副官叹气的时候抖了三下,”阿蝉收回视线,“楼主,要去看看吗?”
广陵王把阿蝉的头挪回来,向桌案摊开手掌。
“乖,写。”
院里撑了一把巨大的纸伞,伞下煨着暖炉。第五天、山九和甘缇在树下煮茶,左右瞧着直乐。
第五天扬声道:“殿下,要么,我再把蔡琰女公子请回来几天?钱我来出。”
女孩子们摇头摇成残影。阿蝉提着笔,神色凝重,她微微侧目,一片红叶落在桌案上。
广陵王下意识地抬头,树梢已经逐渐染秋了。
前几日寒露,广陵下了好一阵的绵雨。今年秋日里难得平静,北边没动静,东边也没动静,众人懒洋洋地在楼里窝了几日,一个个躺得萎靡不振、困顿不堪,直像是骨头也要酥了。
广陵王每日顶着满身飘雨从外边公干回来,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
云雀道:“楼主,这样是不是太松散了?”
“松散吗?”广陵王顺手解下披风递给旁边的傅融,“休沐日不都是这样?”
“这可是好几天呢,”云雀颇不赞同,“根据往年的惯例,雨还得十天左右。十天!万一敌人在做准备怎么办?”
“可是最近好像没有什么事啊......?”
“十天啊!楼主!”云雀目光炯炯,“十天!可以让大家学学做公文、写计划!如果人人都掌握了处理文书的要领,那么可以节省多少人力成本啊!”
广陵王还没开口,“噼啪”、“噼啪”地算盘已经打起来了。
“单说传递,养一只绣云鸢的成本是三十五两八钱,再加上轮休、人力和住宅,最低成本拢共是......”
傅融拨下最后一颗算珠。
“五十七两三钱。”
“不是一向都......”
傅融眼神向她斜了斜:“你这件织金缎如意纹披袄加上内衬的雪狐毛,府里报价是八十两。”
广陵王肃然起敬。
一只绣云鸢是将近四分之三件狐裘披风,两只就是一件多,鸢部如果蛾部、蜂部的人但凡能成一成,那至少也是十件斗篷了,那就是八百两;八百两,按照去年的粮价,再添点可以买一个月的储备粮了,再不济也能给广陵添点炭火。
说干就干!
绣衣楼里有一棵很大的银杏,密探们试过,几人都抱不过来,听说是第一位绣衣楼主从桃娘河边的社树上砍下的枝桠长成的,现在已经快比楼高了。不知是不是神树有灵,每年这个时候,满城各色的落叶都会飞进来几片,连王府都没这待遇。
外边是层林尽染,楼里是满地斑斓。平日一到暮秋,侍从们也乐得让这些树叶多停留几天,几位文官闲来无事,总爱在廊下焙酒赏景,如今听说殿下要召开密探学堂,纷纷直呼“高义”,让出心悦的位置给少年人,另寻他处去了。
一名雀使嘟囔道:“什么啊......明明就是跟元龙先生去钓鱼去了嘛......”
雨水飞入,滴在面颊上,广陵王收回神思。
小鸦还在抓耳挠腮地想,阿蝉屏气凝神,一滴浓墨厚重沉稳落在纸上,神色凝重得像是下一秒就会用笔把桌子劈开。
“......”
广陵王无奈地笑了笑,对上山九同样的目光,两人感同身受地摇摇头。
甘缇笑道:“都还是孩子啊。殿下,就饶他们几次懒吧。”
傅融还拿着文书,眼神轻快地上下移动,丝毫没有停顿。要是严白虎看到,简直要感觉惊奇了,怕是非要去偷来看看这是什么奇书不可。
广陵王轻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