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锦搁笔,捏着纸张两角拎起来抖了抖,晾干墨迹,将其卷成极小的圆条,塞进了小竹筒里。
他走到窗前,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吹了一声口哨,扬手招来了一只鹰。
这是他在山上时,陆文予用来和他联络,给他传朝廷政事的鹰。
陆延锦将竹筒绑在鹰的腿上,摸了摸光滑的羽毛,轻轻的拍了拍鹰头,示意它飞走。
他望着那只特殊的鹰盘旋飞向高空,渐渐融于墨色,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
竖日清晨,冬阳穿透薄雾照到了长月山山顶上,不老松上停着一只雄鹰,黑色羽毛上还沾着晨露,瞧着倒是顺滑。
唐晓晴打着哈欠拉开了帘子,支起窗户,注意到外边的鹰后,她顿时清醒了许多。
她知道那是谁的鹰。
唐晓晴趴在窗沿处前倾,抬手伸出窗外,弯起手肘,朝雄鹰吹了声嘹丽的口哨。
那鹰很有灵性,也认得唐晓晴,飞过去停在她手臂上,歪着头看她。
唐晓晴失笑,取下信件后,将自己昨夜写下的信件依照陆延锦的方法,卷起来塞入竹筒里。她随手抓了把吃食喂给雄鹰,很快就把它放走了。
瞧了瞧时辰,还算早。目测信件不是很长,唐晓晴便于一旁书桌落座,拆开信封看了起来。
同样是清晨,有人伴着阳光坐于桌前,静静读一封来自遥远京城的爱人的来信,神情宁和,软柔如香。
而有些人起得更早,不见半分从容不迫,只能勉强不露出苦色,面无表情地站在朝堂上,僵着神情装作严肃,如同一根站桩。
同一时间内,唐晓晴还在阅信,而陆延锦早已立于朝堂之上,板着身子站得笔直,瞧着却仍有些神情恹恹。
又累又困,大清早上朝好不习惯。
堂堂皇子对早朝深恶痛绝,借着闭眼的片刻悄悄在心底骂了句,后又强撑着睁开双眼,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
护国将军李大人难得从边疆回来,正在汇报边疆状况。武将说话向来直来直去,没什么弯绕,很快便说完了。
边疆安宁,国界划分清晰,接壤小国并不敢有所图谋,只在周边活动,不踏过界限半分。
这本是很安心的结果,可陆延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然而还不等他细想,就有一道清润的声音响起,“臣有事起奏。”
陆延锦回头望去,只见一位极其面生的文官走了出来,官服上绣着云雁,是四品文官。
那人生的眉清目秀,温文尔雅,周身都透着一股子书生雅气。
可就是这样一位温润公子模样的人,奏的竟是前夜太子返京遇刺的事。
“太子遇刺,实属国之大事。堂堂皇储返京路上遭人谋算,是为蔑视皇权,乱朝政,不顾君臣之纲。”
“太子此番为秘密出行,定是有朝中大臣与叛臣勾结,泄露太子行踪,否则贼人绝不会恰好在太子回京日出动。”
“江山社稷为重,朝政不应混乱,臣请求陛下严查,揪出叛徒严刑惩治,既是为太子平白受的委屈讨说法,也是杀鸡儆猴,再立皇权之威。”
圣上自然是答应的。
他将任务落到了陆延锦与温言商身上,随后又按规矩走了一番流程,便宣布退朝了。
陆延锦听那文官上书谏言听得那叫一个心颤,也佩服对方几近直言不讳的说法,一下朝便拉着太子让他介绍一下。
太子也有此意,于是带着陆延锦走了过去,浅笑道:“这位是今年春闱状元郎,同为大理寺少卿,南地温家的小公子,温言商。”
“原来这就是温状元啊,久仰。”
“殿下谬赞。”
温言商也扬着笑容轻声说到,他如名字般温言细语,谦和有礼,如一阵春风扑面而来。
太子张了张嘴,本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外来人的声音打断了。
“都在聊什么呢?”
同样温和的声音传进太子耳里,却不同往日般令他产生一种心痒难耐的无法言说的情绪,但仍让他心头为之一颤。
哪怕是常年不回朝的陆延锦,仅是听这声音也知道是谁。
也只一瞬,他心里的怒意就怎么也拦不住,怒与恨翻滚着涌上来,陆延锦眼里闪过一丝杀气,而后便归于平静。
温言商表情一顿,随后三人一同转身,看向了来人。
来人姿态优雅至极,着一身不属于朝堂的繁杂花纹云锦白袍,风度翩翩,清润如画,十分惹人注意。
这便是当今朝臣之首,北唐国史上最年轻的左相,权贵之最的唐家现任掌权人——唐以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