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一瞬间从万众喝彩的准武状元沦落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纳兰嘉走到她身旁,朝她脚下吐了一口唾沫:“原来你是作弊进来的,败类!”
天下考生大抵最恨的就是舞弊了,更何况对方还是个令人厌憎的丑女,真是越看她越来气。于是又有人上前去,直接将唾沫吐在了她身上:“丑八怪!丑人多作怪!活该!”还有人跳上去一脚将她踹倒,骂道:“恶心吧唧的玩意儿,还敢来武举上丢人现眼!”
有人带头,就有人跟风,越来越多的考生围了上去,朝阿兰吐口水,拳脚相加。那些人中,有上榜的,在拳搏中输给过阿兰,这时一脚蹬在她腹部,破口大骂:“你这臭蛆!全靠作弊赢的!跟你当对手,真他娘晦气!呸!”也有落榜的,一大口唾沫喷在她头顶上,义愤填膺地道:“武举的风气都是被你这种人毁的!一只老鼠害一锅汤!”尤嫌不够解恨,又打了她两拳:“都是你给老子害的!”
跟风的多了,就形成了风气,顷刻间,阿兰成了众矢之的。
她不吭声、不反抗,只是将头埋得低低的,任由人辱骂殴打,默默地承受着。
可她的软弱,换来变本加厉的詈辱摧残。
他们扯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头强行抬起来,连她想将脸藏起来这最后一点小小的自尊都不留给她,他们轮番扇她耳光,将她的脸打得肿起,又朝她脸上吐口水,他们还扬言要将她剥光示众。当她的衣领被情绪逐渐失控的考生们撕破时,张静姝忍无可忍,再无顾忌,冲到看台前大吼一声。
“你打啊!你那么能打,干嘛被他们打?”
阿兰闻声,将紧闭的眼睛睁开,失神地望向张静姝,眸中一片灰暗。
她用低得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了句:“是我错了。”眼角余光扫过,教场外侧,考官们正聚在一起重新核算成绩;眼跟前是一张张被愤恨扭曲的面目,来自围殴她的考生们,其余考生则冷眼站在一旁,不参与这场欺凌大抵是他们最大的仁慈。
她又将目光瞥向看台,看台上的人,大概也许可能都没看到教场中发生的事罢,没有人站出来说一个字,她最后又将目光再次转向一脸焦躁愤怒的张静姝,她想对张静姝笑一笑,可被打得脸上肌肉都僵了,怎也笑不出来。
在很小的时候,她便感觉到了,这个世界对她并不友好,甚至充满恶意。她一直以为,是因为丑,丑就是错。因为丑,父亲认为把她养大她也嫁不出去,白白浪费粮食,遂抛弃了她;因为丑,从小同门师兄弟们就对她极尽羞辱取笑之能事;因为丑,天生配不上善,只配得上恶,她就该干坏事,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拷打。
她又低低道了句:“我最大的错,便是被生下来,活在这世上。”
阿兰睁开眼睛这片刻的功夫,眼眶上便挨了两拳,她听到有人骂:“贼眉鼠眼的,定又在打坏主意!”她遂又闭上眼睛,打罢,打罢,干脆打死一了百了。
反正我,一无是处,不配为人。
张静姝怒吼道:“就算答策作弊,也轮不到他们来惩罚你!武试四科榜首,是你堂堂正正打出来的!咱们不丢人!你给我起来!打回去!”
阿兰倏地张开眼睛:是啊,武试四科榜首,是她堂堂正正打出来的!不丢人!
一拳袭至面门,阿兰忽将那只拳头攥住,用力一扭,直接扭折了对方的胳膊,她奋起一脚,将那人踢翻在地,嗤笑道:“晦气?当我的对手,你还不够格!”
她又猛地大喝一声,掀翻摁住她的几名考生,双拳暴击,排山倒海也似,转眼撂倒几人,又将一人踩在脚下,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就算我不参加,你也上不了榜,你这废物!”
众人见她突然暴起反抗,莫不大惊,乱作一团,阿兰傲然一笑:“别说我欺负人,你们一起上罢!一群手下败将!”
此刻,她挺直脊梁,身躯雄似山峦,披头散发,眼神凶夺狻猊,众人见之,未战而先怯。阿兰睥睨全场,一声冷笑,以破竹之势杀入敌阵,大开大合,气势如虹,直打得敌军节节退败。
她以一敌众,却将敌方碾压得几无还手之力,溃败如水。
连看台上,都是一片惊呼,再起沸议。
阿兰垂眼看着被她打倒在地的一群人,怒发张扬,大袖鼓荡,那般临风而立,端的是,其巍巍哉,如城也,其赫赫哉,如日也。
“还有谁?”
众皆噤若寒蝉。
阿兰又问了一遍:“还有谁?”
众皆默然后退。
此时,恰逢主考官拿着重新核算排名后的榜单进场,准备放榜,可所有人的注意力皆在阿兰身上,竟然无人看向主考官。
阿兰见众人畏缩着退去,目露轻蔑之色,转身欲行,正要离开考场,一人忽道——
“且慢。”
北燕王起身行至看台边,道了句:“蓝兰,你过来。”
他一开口,整个教场顿时安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