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奕洗罢手,开始谈正事:“你先前让我找判决书,可有线索?”
张静姝朝门口望去一眼,方奕了然,道:“放心,我今次出来只带了两名随从,都在大门外,旁边场子我也都清过了,没有人,就算被人盯了,也只会当我在私会歌姬。”
他一提“歌姬”,张静姝登时来气,将衣领往上提了提:“所以你就让我穿成这样?”这衣裳用料委实太省,一寸都不舍得多用,提了衣领,脖子是严实了,肚皮又隐隐发凉,上下不能兼顾,她忙又将衣摆往下扯了扯,愈发不高兴。
张静姝穿的是水月楼的常规衣裳,方奕原未在意,此刻听她说起,反而不由打量向她,须臾又别开眼,微露局促之色:“这衣裳……确是有些轻薄了,是我考虑不周,未能妥善安排。”
张静姝一挥手:“罢了,不提了。”又问:“给我开门的那个老妇人可靠么?”
方奕道:“她是我的奶娘,早年因犯了些错被逐出府,我设法将她安置在此处,如今她是水月楼的管事妈妈,靠得住。”
张静姝放下心来,将方之洲给她旧账一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又道:“旧账本我都收在账房的阁楼上,老侯爷给我的那包文书上标注的日期有些久远了,大概是在十多年前,我记不清楚了,可能……不太好找。”
“你再想想细节。”方奕揉了揉眉心,“账房三层楼堆得满满当当,全是账本,你说得如此含糊,我找上十天半月也未必能找到。何况,今我在明、敌在暗,偌大一个侯府,难保没有二心之人,我整日钻进账房翻找,岂不引人怀疑?”
张静姝叹气道:“我眼下只想到这么多。再难找也得找,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方奕点了点头:“你等我消息罢。”
谈妥正事,二人亦未多话,张静姝换回自己的衣服,仍从后门离开。
数日后,张静姝又收到一张没有署名的纸条。
“侯府失火,切莫找我。”
仍是方奕的笔迹。
张静姝紧紧盯着纸条,说不出话来。若是人为,敌人是恐惧到失心疯了,还是权势大到无法无天了,抑或是兼而有之,竟连侯府都敢烧?
猖狂至此。
等了半月,也无方奕的消息,张静姝等不住了,思来想去,唤来周光,着周光到侯府周围去探探风声,周光去过侯府,也算熟门熟路。
周光回来后禀道:“我在周围打听过了,侯府应当无事发生,并无异样。”
张静姝心想若无风声,说明侯府这次失火并不严重,但仍不放心,吩咐道:“明日再探。”
接连两日,均无消息。
到第三日,周光仍无斩获,末了又迟疑道:“我今日与方升打了照面,不知他是不是认出了我,明日还去么?”
张静姝摇摇头:“别去了,小心为上。”
又是半月过去,这日,苏清微火急火燎地找到张静姝,开门见山道:“你可知长宁侯府出了什么事?”
张静姝被问懵了,反问道:“侯府怎么了?”
苏清微低声道:“我听一个开当铺的朋友说,这几日从长宁侯府流出好些珍贵古董、玉器、金器等物,整个都城的收藏家都闻风而动,坐等着挖掘宝贝。”
张静姝愣了愣,不可置信地道:“此事当真?”
苏清微道:“我打听过,千真万确。”
抱着怀疑,张静姝又到长宁侯府各处别苑、别墅、客栈、商铺等产业上晃了一圈,心情越发沉重,这些产业不是已经售出,就是正在出售。
方奕这般大肆变卖家产,究竟意欲何为?
难不成还想给佛寺捐?他疯了罢!
或是遇到了什么事?急需要钱?
除此之外,张静姝想不出别的缘由。
又几日,张静姝终于再次收到方奕的纸条,短短几字:“戌正,水月楼见。”
是日,她几乎无心干别的,专等着戌时到了,便迫不及待地赶到水月楼后门,叩门七下,重复三次,仍是上次那老妇开的门,见她也不多言,径将她带到后堂,化妆换衣,仍是扮作歌姬,只是这次准备的衣裳严实了许多。
来到雅室外,不待那老妇说话,张静姝便深吸一口气,道:“侯爷,我可否进来?”
不闻回应。
张静姝又问了一遍,方奕这才回了声“进来”,声音听来透着一股疲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