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婵坐在院中亭子里,呆呆发愣,左思右想都觉得这个局,没法破。
只有姜行真的想要放她离开,她才能离开西京,与旭儿团聚。
辛夷很心疼她,只要不走出这园子,她想做什么都可以,而她也没做什么,只是发呆。
远远的,她听到了丝竹礼乐之声,侧耳倾听,这调子,乃是皇帝继位大典,敬告天地的曲子,如此隆重又声势浩大,紧接着她听到了钟声,共九十九声,敲了很久很久。
九乃是至尊之数,寻常皇帝登基只能敲九下,而这护国大钟居然敲了九十九下,这是开国皇帝才独有的待遇。
“姜行登基了?”你问辛夷,辛夷垂下头,不敢再刺激你。
“大宣国这是正式建立了?取代了大梁?”
不,大梁还没彻底头像,至少萧舜仍在越州……
想到此事,她更加黯然心伤,姜行说的赤裸裸,直接划开她的伤疤流出脓血,告诉她萧舜不要她了,难道她自己不明白这个事实?她只是不愿去深想。
想的明白了又如何呢,恨萧舜?恨不得去杀了他?
她被困在西京,面都见不到,又怎么要回这个公道,她明白的,一直都明白,对这些男人来说,女人永远都不是第一选择,事业永远比妻眷更加重要,她的爹爹不就是这样的人。
萧舜不是对她不好,却有大梁的江山要背负,他只是在她和江山之间,做出选择罢了。
“夫人,国之更替我等身为凡俗,又怎能插手的上呢,陛下他并不打算对你做什么,您就别往心里去了。”
温婵一叹:“并不打算对我做什么,你瞧我现在的样子,他是并不打算对我做什么?”
“倘若他当真如你们说的那么宽仁,就该放了我这个前朝宗室之妻,还是说,打算用我来钳制萧舜?我看是做不到。”
她看得分明,哪怕是两军对垒,将她挟制到城墙上,命令萧舜开成投降,怕是他也不会选择救她。
“走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
循声望去,说话的是姜行,他变换了装束,虽依然是一身玄衣,衣料在阳光上却泛着淡淡的彩光,那是曛色,只有皇家才能用的特别的玄。
衣料上用金线盘绣的五爪金龙,张牙舞爪,及其威严。
他带着十二旒冕,颗颗玉珠在太阳下,闪烁着流动的光泽,却也挡住了他的半张脸。
辛夷等人全都跪下了,垂着头不敢直视天子,周围一片寂静。
温婵还有些茫然,回不过神来,姜行换上了天子装束,很神气,很英俊,气势十足,也忽然变得高高在上,陌生了起来。
这真的是那个姜广王吗?西京权贵口中吃人不吐骨头,杀人不眨眼能止小儿夜啼的夜叉?还是那个迫不及待强迫她,要吻她的唇的男人?
她分不清。
他身后还带着帝王亲卫,乌压压的一队侍卫守在身后,都是身穿玄甲,手中带刀,一片肃杀,至于内侍官,个个都是卑躬屈膝,弯着腰低着头。
“朕已经登基为帝,如今便是天下共主,大宣主宰。”
大梁还没彻底亡呢,温婵只敢腹诽,却不敢说出来。
她的茫然和难过,已经刻在了脸上,纵然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可真正面对的时候,她一个前朝宗室,总是无措和委屈,心生悲凉的,尤其是,她是温国公的女儿。
姜行身后的内侍见她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提醒道:“还不叩拜陛下?”
叩拜陛下?很是荒诞可笑,她可是前朝皇族豫王妃!
她常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真到了这种时候,她的膝盖却跪不下去。
姜行目光幽深,瞥了一眼那内侍,内侍顿时噤若寒蝉,低下头不敢再多嘴。
温婵并没发现,她面色苍白,咬住牙根,然而双腿却似有千斤重,僵硬的无法弯下,她看不清姜行的表情:“你都听见了……”
她根本不叫陛下,甚至都不唤尊称,内侍偷偷拿眼瞧了一眼姜行,他在姜行的身后侧站着,这位十分严肃说一不二的陛下,居然并没有被冒犯的怒意,眼神轻柔到不可思议,或许连这位陛下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目光,注视着这女子的时候,到底有多么温和。
陛下初登大宝,正是立威的时候,这女子如此无理,陛下居然都不计较,更没有治罪。
温婵心中乱糟糟的,不自觉抓住自己的衣裳下摆,把衣裙都抓皱了。
“你既然已经听见,为何不愿意放我走?”
她仰起头,神色带着祈求,眸中含泪,实在楚楚可怜,她这幅样子简直能让世上任何一个男人疯狂。
姜行的眸色,暗了下来。
“我爹爹哥哥确曾与你作对,可现在大梁大势已去,你已占尽风头,何苦为难我这么一个小女子,早些年,我就听说过,你善待忠臣家眷,哪怕是敌国臣子的家眷,你也不会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