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咸很香,我以为是好的,可是它很烫,让我很难受,那阵声响之后,我就没有了。”任宥微想到现在肚子里自己的残骸可能已经不在了,越说越带着哽咽和委屈。
“所以你是承认汤没有问题,你是差点被烫死的?”
陆炤倒要洗耳聆听这世间最大的奇闻,喝汤也能烫死人。
“那根本不是烫,是烧,是从里到外都呼吸不了,像浑身布满大鱼的黏液,等待被一点点融化,直到身体各个部位都不再听我的使唤,从海面直接坠到海底,但那里是比海底更可怕的黑暗。”任宥微至今都恐惧着那种感觉。
这天衣无缝的说辞差点令陆炤都感同身受,看来这任选侍随时都能胡诌着自圆其说,还满脸真诚地如确有其事一般,这简直连他这个伪装圣手都自愧不如。
他这后宫可真是藏龙卧虎,连深埋其中名不见经传的小小选侍都有着深不可测的城府。
陆炤继续追问:“那你昨日又是几时几刻清醒过来的?”
任宥微还没学会时刻的说辞,她看向窗外如实说:“比现在亮点,也比现在暖和点。”
她就是被渴醒的,在她有生之年,哪里受过这么好几个时辰没水喝的委屈?
陆炤估摸她说的就是早现在一个时辰,正是昨日暴雨骤降的申时上下,想来她就是要赌这天灾被顺利化解,便立时诈尸遣人奏报,更谋好要紧跟钦天监的词证,直接坐实祥瑞的头衔。
难不成若那火情一直不消退,她还预备着装死到生命尽头不成?不仅有城府,可怕的是恒心和毅力也不落下风。
“朕见你现在气色清爽,是彻底脱离病痛了吗?”
“从醒来后除了渴,还有身上干燥,确实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陆炤窥视的眼里翻涌着柔情,语气宠溺道:“正是到秋日换季了,皇城气候干燥,别吝惜着不用面脂,让脸上干裂受罪,岂不是要惹朕心疼?朕叫黄裕抬一箱面脂来供你沐浴后涂身用。”
任宥微已经用过他口中的面脂,像深海里的鱼油,糊在脸上黏腻腻的并不好受,但皮肤的确能变得湿滑许多。她想,如果真能涂满全身的话,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自己滑弹软嫩的真身啦!
陆炤正地筹划着该如何与这滴水不漏的任选侍过招,才能令她现出马脚来,为掩饰这份急迫,便自己受累不急不缓地倒了杯茶水。
他能想到一个位卑嫔妃的宫里决计不会供着什么讲究的好茶,却没想到竟能寒碜至此,那茶水不知搁置了多久,都发浑了,但戏要做足,一向苛刻的他也只得不拘小节了。
可他在端起杯前都未能预料到,拜这杯茶所赐,未来三天他的御膳全都滴盐未加。
任宥微看着那个人类头头喝过半杯水后的脸,好像不识水性的鸟禽不幸落在海里后被泡浮肿的样子,嘴里还含着一半迟迟不下咽。
陆炤心里默念了千万遍“假祥瑞也是祥瑞”,端住天子的修养,才克制住将这一口盐水喷到天花板的冲动。
他艰难晦涩地鼓动喉结将嘴里含的盐水像滴漏一样,一滴一滴地往下输送,他只觉得自己现在比那卤了十天的牛肉还要入味。
终于,他能开口了,但嗓子已经同他身边的黄公公无异了:“乖,记住,漱口水下回别装在茶壶里。”
任宥微知道,人类不像她以前在海里,张口便有源源不断的海水,所以吃过食物后还要另寻盐水漱口。人类对水的分类太复杂了,就像她这两日已经接触过茶水、汤水、沐浴水、漱口水和洗脸水。
她很不解,难道不能用海水囊括所有用途吗,她不想那么麻烦。
如果茶水与漱口水是有区别,能被喝出来的,那么沐浴水和茶水似乎没有区别,因为她在昨天沐浴时尝过一小口,和茶叶的味道差不多,又清香又微涩。
下次把沐浴水装进茶壶里的话,他肯定尝不出来。任宥微自信地想。
陆炤此时还不知自己已陷入那歹毒之人怎样的暗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