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精奇所在的营帐里烛光缭绕炭火噼啪甚是温暖,她这才看清这里别有一番特色的异国风情。外面看上去这营帐不大,里面却很宽敞。毡布封顶色彩斑斓,挂在上面的装饰物要么猛兽的骨骼,要么是飞禽的翎羽。床四周没有帷幔,像张大榻。离榻不远有张长方形矮几,矮几两侧是几个蒲团当凳子使。
郭精奇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内饰,两个侍女模样的党项姑娘抬着个大浴桶进来了,再有两个卫兵抬进来一块硕大的屏风。接着屏风内侧的浴桶里一桶一桶的水冒着热气咕咚咕咚地倒进去。
郭精奇一向不习惯别人服侍她沐浴,更何况是陌生人。于是打发那两个侍女去屏风外帐门前守候。侍女本来犹豫不动,郭精奇笑道,“放心吧,我就好好把自己洗洗,不会连累你们的。”
侍女这才照办了。
氤氲萦绕的浴桶里郭精奇陷入沉思。码头上与赵祯相遇的那一幕还清晰如昨。
他的身体怎么样了?
他是否转危为安了?
他是否知道她已被掳到西夏了?
两国交战,她该是有来无回了!
早知会这样,当初就不该任性地说那些言不由衷的话,就不该老是躲着他不见,便不会像现在这么遗憾了!
湿热的水雾里她仿佛看到赵祯那张忧心忡忡的脸,而每每想再看清点,就如同这水汽凝成的泡沫,一碰就散。
“王上。”侍女们见李元昊掀帘而入先是一愣而后赶忙施礼。
李元昊却将一指挡在唇边命她们不要出声。接下来他抬头凝望那个屏风上呈现的影子,眼神里意味深长。就这样驻足看了半晌却没有再往里多进一步,而是转身走了。
一顿精疲力竭的折腾,再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哪怕在敌营的军帐里郭精奇也能呼呼大睡直到天亮。而一早上叫醒她的不是耀眼的太阳,而是帐外热闹的嘈杂声。
她睁开眼坐起身,自己都佩服自己这心态,也是没谁了!
床边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套新服饰。郭精奇却之不恭穿戴整齐,一身党项族的交领窄袖湖蓝色绣花棉袍比起大宋拖拖拉拉的仙女服更显精神利落。
掀帘出帐,帐外好个热闹。前一晚侍奉她的一个侍女跟她打招呼,她一问才知今日是党项的传统节日-诺鲁孜节,眼下正在进行的就是赛马叼羊的庆祝活动。
郭精奇凑近了看,只见轻烟晨雾茫茫雪原上几十匹骏马飞驰,马背上的勇士们各显神通此消彼长,真是全场都是燃爆了的男性荷尔蒙,尽显阳刚之美。
没多久,郭精奇发现赛场里竟有一位女性,她身着大红色的织锦棉袍飒爽英姿,马术过人,拼抢的气势绝不输场上的任何一个男人,真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的铿锵玫瑰。郭精奇不由地羡慕起来。
就在这时李元昊骑着昨晚郭精奇偷的那匹骏马晃悠到她眼前。瞧他额上还浮着一层薄汗,可见他也参与了,郭精奇刚才却没发现。
“有没有胆来试试?”
李元昊这么挑衅一问,郭精奇不止是心痒了,还有强烈的胜负欲在作祟。尤其周遭的党项人无不投射来鄙夷的目光,郭精奇更是蠢蠢欲动。
“来呀,谁怕谁呀!”
李元昊笑着躬腰伸手拉她,她却拒绝道,“与你共乘一骑,胜之不武。”
“哈哈,这匹马你熟悉些,而且我也得跟你讲讲这比赛的规矩啊,以免你输得不服,说我族人欺负你。”
郭精奇不再犹豫,攥住他的手掌飞身上马。
在实践中学东西就是比纯理论快。她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掌握了赛马叼羊的规则和要点。更令她惊喜的是自己的马术竟在这短短时间内突飞猛进,没多久就对身下这匹马掌控自如。其它不论,李元昊在教学上还真是厉害,郭精奇甚至恍惚自己本来就马术高超,只是如今在遗忘中找回了感觉啦。
李元昊见她已然掌握,顺势下马坐回观赏位只作旁观。
比赛因郭精奇的参与更有了看头。她盯紧了持羊者紧追不放,不错过每一个机会,三两下便从那朵“铿锵玫瑰”手里抢走了羊。
“铿锵玫瑰”也被燃起了斗志,马背上各种杂技般的惊险动作转换的游刃有余,可每次距离那只羊只是毫厘之差,却就是够不到。因为郭精奇总是在这险象环生之际迅速调整战术且无半点迟钝和僵硬,简直是人马合一,完美配合。气得那朵“红玫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随着一声清脆的锣响,比赛结束,郭精奇胜!
“区区一个宋人俘虏不知道审时度势做低伏小吗?这般抢风头,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哦,那下次让你。”
郭精奇不屑地回应一句,“红玫瑰” 简直要气炸了,只见她转身下马再不说一句扭头就往李元昊的席位去了。那一副娇羞甜腻的样子,郭精奇看在眼里都齁得慌。
“你实在大胆,竟敢对咩米王妃不敬,看王兄如何处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