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唱完,於雪尘兴致盎然,莞然道:“大人,我幼年学习诗词,先生曾教吟咏,品味其意其感,我再吟几句诗词……”
旋即,放喉吟诵:“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一会儿,又换了一首:“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较之渔曲,别有一番意境。女孩声音甜美悠扬,吟诵之声气度平和,天阔云舒,意蕴深广。一口腔音,以情而定,或高或低、或强或弱、或疾或徐、或曲或直,飘乎之间,一股诗情文气,喷薄而出,比之曲儿,更有一番幽旷之意。
飘逸婉转的女声,回荡在山峰林木之间,尤如空古悠长。诗词曲儿转换之间,音调虽各有不同,从女孩口中吟唱出,宛若鸢啼凤鸣,珠圆玉润,响遏行云,字字敲落在人心。
一些途经的樵者挑夫,听得曲儿与吟诵之声,慢下脚步,侧耳聆听。
荆旭直听着女孩爽朗清丽的声音,唇角漾起阵阵笑意:以后,若能日日闻得这恬怡的吟唱之声,萦绕身旁,该是多么温煦惬意。一念至此,紧了紧环住女孩双腿的手臂,走起石阶来,愈发健步如飞。
走了一个多时辰,於雪尘渐渐觉得,荆旭直身上散出阵阵温热之气。她侧脸细看,发现荆旭直的脸颊、发鬓之处,已现层层薄汗,不由心疼,在他耳畔轻语:“大人,累不累?休息一下吧,六出给您擦擦汗……”
荆旭直听着,心里一漾,抬眼看向前方,正好有块横卧巨石颇为平坦,点点头就往巨石走去,轻轻放下於雪尘,在她身旁坐下。
於雪尘立刻抽出绢帕,仔细地替荆旭直擦干鬓角、眉眼、额头上的的薄汗。
因为要上少林寺拜见方丈,为示敬重,两人今日都未易容。荆旭直脸上薄汗一擦,一张俊脸愈发眉目清朗,於雪尘与他近在咫尺,抬眼瞧着,微微一怔,心中一跳,脸上飞起一片红晕,连忙移开眼神。
荆旭直已经几次发现她有这种眼神闪躲,心下略有疑惑,不过,联想到自己有几次好像也有这种猝然反应,心中又有些明白起来,缓缓侧过脸,追着女孩的眼神望去。
两人如今面对面,女孩甚为羞赧,见他脸庞靠近,湛亮俊目直盯着她,脸上愈是一红,眸眼波光流转,红唇娇艳欲滴。荆旭直看得心神恍惚,直想凑上前去,轻轻吻住樱唇。
蓦然,耳畔响起一阵悠古钟鸣梵音之声,雄浑无伦。荆旭直瞬间回神,微一思忖,利落起身,如今,他与於雪尘还有一段艰苦的求取之路要走。
又过半个时辰,已经快到寺门口,荆旭直停下脚步,轻轻放下於雪尘,替她戴上披风帽子。
说明要见住持玄心大师,又报上名号。知客僧一听,先将两人引入僧院客堂坐下,立刻前去通报。
不一会儿,玄心大师出来迎接。一进客堂,见一位青年郎君挺立在前,丰神如玉,英姿昂然,当年的垂髫小儿,已成长为风华无双的俊朗青年,眸眼顿时一亮。
荆旭直一见玄心大师,立刻恭敬跪拜:“弟子荆旭直,拜见玄心师傅。”
玄心大师一把托住他下跪之势,神色极为喜悦:“旭儿,无须多礼!”
近处再一打量,见荆旭直眉目清朗,眸光锐利,周身上下隐蕴一股稳笃霸气,想到他如今已是御察直使司右都使,年轻有为,心中更是高兴,两道长眉一展:“来,旭儿,坐!”一瞬之间,目光又移向旁侧的於雪尘身上。
进入僧院,经荆旭直叮嘱,於雪尘一直未解下披风,如同隐身在旁。如今,见玄心大师看向自己,又觉得他慈眉善目,而且,竟然也是荆旭直的师傅,撑着身旁的桌子,努力站起身,也想要跪拜:“於雪尘见过大师……”
玄心大师眸光精烁,反应极快,已看出女孩脸色苍白,双腿绵软无力,距离几步之遥,轻轻一挥袍袖,一股真力直抵女孩身前。
於雪尘身形刚一动,双臂猝然一悬,被一股浑厚之力稳稳托住,竟是无法俯身,耳畔响起玄心大师和蔼之声:“女施主,不必多礼!”
荆旭直见玄心大师施力托起女孩,知道他已看出端倪,伸手扶住於雪尘,开门见山:“玄心师傅,弟子今日冒昧前来,是有一事相求!”当即将求取心经的意图告之,一边又拿出周政的手信,请玄心大师转交玄空方丈。
接过手信,玄心大师神色颇为肃穆,又看了於雪尘一眼,见她即便原地站着,双腿也是微微打颤,显得羸弱不已,知道女孩体内寒毒,确实严重。
沉吟一下,看向荆旭直:“旭儿,达摩心经是本门秘学,非同寻常,即便是少林嫡传弟子,也鲜有人得缘习之。这件事,还需禀明方丈定夺,我先将手信送入。”
目光又转向於雪尘:“女施主腿脚不便,山腰处有一王姓樵农,有几间偏房,专供女香客留宿,你先把女施主安置在那里,再上山来。”
荆旭直听了,立刻恭敬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