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她啊,”张婶望天想了想,“好像叫戈壁什么花,还是戈壁什么秀来着?时间过得太久,我也记不清了。”
“干沙匪这行,时常风餐露宿,没有长期稳定的收入来源也不成。沙匪们一合计,就在路边开了间客栈作掩饰,这个丫头子因为漂亮大方,就当垆卖酒,其他几个兄弟从掌柜到伙计就都包圆了,对外只说是兄弟们带着妹妹在外面讨生活,如此倒也蒙混了许多时间。”
“财迷人眼,客栈虽然有些客源,但沙匪们匪性未改,依然时不时杀人越货,做些无视天理王法的事情。自从客栈有了较为稳定的客源,丫头子便不想再做这损阴德的活计,转而一心扑在经营上。然而兄弟们兴致高涨,有些时候她也不好不去,只是渐渐地,心中有些不甘愿。有之前结拜的感情在,兄弟们也没有强迫,只是行动之前不再问她了。”
“直到有一天,店里来了一队镖师。”说到这儿,她忽然顿住,久久不语。
气氛安静了一会儿,一个孩子问道:“之后呢,这个丫头子怎么样啦?”
“这个丫头子看上了一个年轻英俊的镖师,不顾结拜兄弟们的反对,金盆洗手了,从此在江湖上隐姓埋名,不知所踪。”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然而,一双双清澈的眼睛仍旧望着她,在等她讲出皆大欢喜的结局。
张婶扶起趴在她膝上的女孩,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道:“讲完了,快去睡觉。”
“他们最后成亲了吗?”小孩子惦记着热闹,吮着手指问道。
“这我哪能知道?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张婶把她的手指从嘴里拉出来,叹息道。
香早就燃完了,张婶指挥孩子们分了供品,把供桌搬回屋里去。孩子们有说有笑,各自拿了吃的、洗漱完,歇下了。
有个男孩还没有走,他小声问:“为什么男孩子不能拜七姐?为什么裁剪绣花要叫做‘女红’?男孩子做不得么?”
张婶一愣:“只是古来习俗如此……你想做的话,自然是可以的。”
“那我要多拿一份,将来当个出色的裁缝!”那男孩说。
“好,有志气。”张婶笑道,将自己分到的供品拿了一半给他。她原是离经叛道的性格,倒也不拘这些。
安抚了最后一个孩子,今年的七夕也就过去了。
待到孩子们都睡下、再没有声音,张婶才回到屋里,躺到炕上,按了按太阳穴,然后无声地翻了个身。
她的枕下有个暗格,里面放着一双刀。
这许多年里,她都再没有碰过它们。因为现在的她,会害怕。
但那些往日的时光,回忆起来何止是令人唏嘘感叹——明明那些画面还在眼前,但时间已经无情地流过,在人与人之间冲出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银河。
这个故事,不止是她讲的那样。
她没有向孩子们讲出它的全貌。但回忆起来,大概是这样:
很多年前,风芜城出身的年轻镖师随队来到了沙柳镇——当时还不叫沙柳堡——附近的一家客栈。他清秀的脸上带着些许生涩,第一眼,就夺去了当垆女郎的目光。
人总有偏见,比如沙匪们总觉得俊男人缺乏真正的男子气概。看到这小镖师的时候,他们只觉这男孩太年轻、太秀气,就像一个健壮的大汉去捉一只病鸡,在沙匪们的战斗审美中,根本不值一提。
但当垆女郎恰好和沙匪们意见相反,她不需要男人有太多男子气概——她自认比大多数男人更豪爽、更有男子气概。
故而男人的男子气概对她来说,不过就像武师们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们玩刀兵一样——花拳绣腿而已。
男人嘛,足够好看就行了。这就是她看中这年轻镖师的原因。
当时,沙柳镇里有镖局分局,这队镖师路过这里的时候总是在空手回程。常年活在风头浪尖上的镖师们,哪个卸了货不享受一番?于是每次大堂里都充满了他们猜拳行令的呼喝声和大笑声。当垆女郎笑容满面地和他们搭着话,心里却和沙匪们一起,默默估算着他们的战力。
即使很少干老本行,她也保留了这个习惯。
充满大堂的喧闹中,唯有那个年轻人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就着简单的菜色吃一碗糙米饭或一碗面。当垆女郎注意到他从来不喝酒,也很沉默,却奇迹般地与环境很和谐。他就像一株树,温和地生长着,在不温柔的、戈壁上的风里摇曳着。
没有押镖的镖师不在目标范围内,放过也就罢了。她一边和镖师们说笑,一边好奇地观察他。偶尔,当他们的目光撞上,他总是羞涩地笑一笑,转开目光。他从不像其他客人一样肆无忌惮地说笑,她就愈发好奇——这个年轻人实在是她没见过的类型。
陌生的人事物,总是有着奇妙的吸引力。
“小哥,喝酒吗?我请你?”于是她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抱着一小坛酒,紫花的粗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