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鼻腔,苏流光并不反感,甚至说得上习惯,她出车祸之后住了很长一段的院。
眼皮沉到睁不开,意识也有些混乱。可苏流光听到了妈妈趴在病床边低声呜咽,“是妈妈不好...妈妈没保护好你...”那声音断断续续,每个字都需要强忍悲伤,调整情绪才能说出来,“这都是为你好...别怪妈妈。”
苏流光感受到她的怆然,想要伸出手摸摸身边哭得快要喘不过气的妈妈。拼尽全力动了动手指,却醒了过来,床边空无一人。
倒是窗边的苏父苏岱第一个发现了女儿醒了过来,赶忙上来握住她的手,心疼地摸摸她的额头,“茜茜,你醒了,哪儿不舒服?”
苏流光仔细感受了下,哪儿都有点不舒服,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摇摇头。
看着女儿乖软的样子,苏岱的心化作了一滩糖水,“爸爸给你削个苹果。”
苏流光看着西装革履的父亲,又扭头看向穿着米白职场套装,站在走廊静听医嘱的母亲杨簌,看来是收到消息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来了。
苏流光盯着妈妈姣美的面容,妆面精致自然,没有一丝泪痕,声音温柔婉转,不复刚才的悲怆,她一时间陷入怔愣,不能确定刚才的记忆是她臆想的还是车祸昏迷时的那段。
苏岱看着女儿正盯着自己妻子出神,满眼笑意,“你妈妈是不是很漂亮,爸爸眼光好吧?”
苏流光回过神来,迷茫地看着苏岱,一向儒雅的爸爸有点不矜持。
苏岱被女儿的眼神逗笑,揉了揉她的发顶,“茜茜跟妈妈长得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茜茜也是个大美女。”
她很少听到这样直白的赞美,尤其是来自长辈的,她羞赧地往毯子里缩了缩,心里却欢欣雀跃。
医生离开后,杨簌领着苏流泉来到床边,抱怨着他没照顾好妹妹,“茜茜羊肉过敏你不知道?”
苏流光醍醐灌顶,原来是羊肉过敏了。他也觉得冤枉,“我怎么会知道,之前...”
苏流光还没说话就被苏岱一连串响亮的咳嗽声打断,她急忙掀开被子要去查看爸爸的情况。
只见苏岱瞪了一眼苏流泉,眼风扫过躺在病床上的苏流光,呵斥道,“顶什么嘴,你妹妹刚醒,要静养。”
苏流光听着他震得耳膜发痒的呵斥声,心想,爸爸五十步斥百步。
杨簌和苏流泉也不再为此事争辩,只是杨簌不放心地叮嘱了句“妹妹和妈妈一样,对羊肉过敏,以后要记住。”
苏流泉恹恹地说了声知道了。妈妈羊肉过敏,妹妹也很有可能对羊肉过敏,是他考虑不周,才把刚康复不久,免疫力还没完全恢复的妹妹又送进了医院。
苏流光听着妈妈事无巨细地交代着哥哥,明明是在关心她,她却觉得奇怪,又说不出怪在哪儿。
啃完了苏岱刚削好的一个苹果,又休息了会,苏流光就和大家一起回了家,接下来几天将由私人医生上门看护直至康复。
窗外月色如水,苏流光躺在妈妈为她定制的公主床上,身上的痒意尚未散去,她实在无法入睡。
此刻只能看着头顶的白色蕾丝帘帐,思绪慢慢放空。
三个月前她从病房里醒来,全家面色焦灼地围着她,杨簌甚至还捧着她的脸激动地哭了出来。
相比起亲人环绕的感动和死里逃生的庆幸,她更多感到的是迷茫和无助。
她失忆了,车祸之前的事情她一样都记不起。
他们却安慰她没关系,说这是脑部遭受撞击的后遗症,以后会慢慢想起来的,只要记得他们是她的家人就可以了。
起初苏流光并不相信,她觉得人可以失忆,但感觉不会,习惯不会。
她看着眼前对她百般呵护的一家人感到陌生和不安,陌生的嗓音喊着她的名字她也要反应好久。
后来出院了,她被接回苏家,站在苏家富丽堂皇的大别墅前,她生出一种艳羡自卑的感觉,是的,艳羡自卑,不是近乡情怯。
她环顾自己明朗宽敞的房间,找寻着自己身份的证明,身份证,毕业证,学位证,户口本。
甚至还有亲自子鉴定都证实了她的社会关系和家庭关系,可她就是觉得缺了什么。
杨簌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却也没说什么。事情的转折要从杨簌那次出差说起,那时她去某地出差,为期两天,回来后对她依旧亲热,甚至不再畏手畏脚,不再待她像易碎的玻璃。
晚饭时,杨簌面面俱到,夹的都是她爱吃的菜,还颇为自然地说了声“茜茜,吃菜。”
那声茜茜似乎带着某种魔力,像一把钥匙,吱呀一声打开了她老旧的心门。
她不知道自己之前为什么会凭感觉、习惯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去怀疑自己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这太荒谬了。
各类证件、证明铁证如山,半点做不得假。更何况,她性格孤僻,不是那种活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