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请问是宋冥小姐吗?我们是云程市刑侦队的。”
电话那头传来的女声有点熟悉,虽说口齿不如警局的接线员那样准确清晰,声音却俏皮甜美。
宋冥瞬间猜到——
打电话过来的是樊甜恬。
她所接触过的人里,既来自警局,嗓音又能够甜到快溢出蜜糖来的人,就只有这个小警花。
但,房仁延那起命案不是已经解决了吗?她身上的嫌疑也早已洗清了。警局为什么还会联络她?
霎那间,宋冥心中浮起不太美妙的预感:“是我。”
樊甜恬清了清嗓子,努力凹出不太严谨的播音腔:“因为您协助警方侦破案件,为维护市里平安和谐的社会治安环境作出了贡献,我们队长特别感谢您,特送锦旗……唔唔唔……”
她的通知,突然被一阵嘈杂打断。
从电话另一端的噪音里,宋冥甚至还能隐约从中辨认出,齐昭海和樊甜恬争执的声音。
“胡说。谁感谢她了啊?”
“可队长你也不能堵嘴啊!拿糖堵也不行!”
宋冥:“……”
贵单位的工作氛围,还真是轻松活泼。
“锦旗就算了。”宋冥凉凉地说:“我等会儿还有课。如果没别的事情,我就先挂电话了。”
“等等。”齐昭海猛然开口。
宋冥顿时凝神:“还有什么事?难道又出事了?”
“呃,那倒没有。只是……送锦旗真不是我说的,是局长那个老头子的决定。”齐昭海的声音有点飘,听起来很没有说服力。
宋冥:“……”
倒也不必再强调一遍。
这一次,她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就立刻坚决地、果断地,摁下了挂断键。
这个早上,宋冥接到了很多电话。
这些电话主要是学院打来的。他们显然也接到了警局的通知电话,态度热络地告知她已可以正常回校上班,并拐弯抹角地询问警局是否会将锦旗送来学校。
和之前避宋冥如蛇蝎的模样,大相径庭。
宋冥心中不免感到微妙。
她随意应和了几句,只觉得在那些敷衍的话语脱口而出的同时,心中对回归原本生活的期待,仿佛也随之淡去了。
.
宋冥没想过,自己还能再见到齐昭海。
在傍晚的十字路口。
那是一天中最温馨的时刻。日影西斜,万物都被镀上一层朦胧的金黄。
宋冥从路口经过时,恰好撞见孩童从幼儿园敞开的大门中奔出。他们飞扑进父母的怀里,叽叽喳喳,兴奋如返巢的稚鸟。
欢笑声从耳膜上流过,她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
齐昭海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现宋冥的。
宋冥站在暖橘色的光晕里,发丝随风扬起,被阳光照得丝丝如灿金透亮。身旁,徐徐升腾的炊烟、川流不息的车辆、笑语盈盈的人们……热闹而繁华的景象在她身边铺展,蔓延,将她裹挟进滚滚红尘里。
然而,这些都与她无关。
宋冥的脸庞背着光,笼罩在阴影的阴冷里。
从她眼底,齐昭海只能寻到彻骨的疏冷。薄而凉,犹如无色却坚硬的玻璃屏障。
那是座透明的监狱。
隔开了世界,也关押了她。
“宋冥,你……”齐昭海打招呼的声音噎在了喉咙。霎时间,他捕捉到宋冥眸中闪过的一线异样。
那是被压抑到极致的——
一丝羡慕。
他转头,往宋冥面朝的方向望去,映入虹膜的是两张熟悉的面孔。
像无数放学后的母子一样,房仁延的妻子徐萱正牵着她孩子的小手,走在归家的路上。斜斜照来的夕晖,带着寒冬里罕见的暖意,将一大一小的影子拖得很长。
这画面再平凡不过。
在街头巷尾,这样的场景随处可见。
齐昭海看了许久,愣是不知道这有什么可羡慕的。他刚把诧异的目光投向宋冥,却听见她开了口。
“真好啊,要是所有母亲都是这样的,就好了。”
宋冥的话音极轻。
这自言自语好似一片飘零的花瓣,在落地的那刻,卷起无尽落寞。
“人的母性是一种本能,会被激素所影响。但为什么,哪怕雌激素、孕激素、催产素等等激素都在发挥作用,也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够得到母爱呢?”宋冥自语着,低声一笑,长睫在风里轻轻颤动:
“……可能有的人,生来就不配被爱吧。”
齐昭海的心,被那笑音牵扯得一紧。像是被人冷不丁地攥住,心房心室都在挤压中变形扭曲,泛起难耐的钝痛。
该是怎样浓重深刻的恨,才能克服激素的作用?克服母性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