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霁回的马车装饰无一不精,三面坐榻十分宽敞,中间隔着檀木四角矮几,上面摆着个三足铜香炉,熏了崖柏香。
顾清宜搭在幸樛的袖口上上了马车,最先瞧见的就是坐在正中的裴霁回,他拿着本书册,坐得端正优雅,顾清宜坐在了他左侧的坐榻上,他才掀起眼分了个眼神。
“......大表哥也要一起回去么?”
属实是没话找话。
裴霁回抬眼看向她,她手上紧紧的攥着绢帕,面色紧绷,看得出十分的拘谨,他道:“如今下值了,我自然该回去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适才见大表哥是骑着马过来的,原以为大表哥会驾马回去。”察觉到裴霁回误会她的意思,她连忙摆手解释。
“哦,马匹累了,便让人牵回去了。”
顾清宜点点头,他看着书册看得认真,让她有些不敢轻易开口出声打扰,一时安静了下来。
她没注意到,看到她不再说话,男子微微皱眉看了眼兀自喝茶的她,裴霁回搁下书册,语气平常道:“那人就是安州的旧部?”
“是。”顾清宜心里有些敲锣打鼓,“大表哥说了,不再追究龄安之事。”
“呵,你在担心我会做什么?裴某虽然名声不大好,但从来都不会出尔反尔,既然说了放过他,自然不会追究。再且,李全喝酒闹事两起,怎么也不会放过他。”裴霁回声音冷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顾清宜的不信任还是其他。
顾清宜忙歉意道:“我知道大表哥没有别的意思,是我多虑了。”
多虑?裴霁回看她着急解释得面颊都有些薄红,想起她自己之前说的,这男子是她除了贴身丫鬟之外,最信任的人?
“那小子叫龄安?”
他突然的问题顾清宜一愣,旋即说:“是,他是父亲近侍捡来的孩子,自小在顾府长大,随‘顾’姓。”
见她不再设防,老老实实的回答,裴霁回的脸色细微的和缓了些。
顾龄安......他记得顾清宜的乳名,是幼安。
难怪这么信任,连名字都这般相似。
宣长街是上京城的主街,两侧商铺琳琅满目,即便到了申时,依旧喧嚣鼎沸,顾清宜正想着,外面幸樛的声音骤然传来:“大人,是邹三公子。”
邹寓?怕是来寻裴霁回的。
马车缓缓停在了街侧几人合抱才能围起来的古树旁边,邹寓是太傅府嫡出公子,于礼她都该跟着下马车见礼。
正准备起身下去,脚下突然传来异样:“!!”随之而来的是男子很轻的闷声。
顾清宜一惊,连忙移开脚......
......完了。
方才马车摇晃,案几上的书册掉落下来,裴霁回伸手去捡,却被她踩了手,他保持着这动作,有些微的姿态怪异......
“......”裴霁回捡回书,看了她一眼。
“大表哥可要紧,我...我方才没瞧清地上。”顾清宜面色羞红,目光落在那素来修长好看的手上,那手背上的皮肤如今有些细微的泛红。
这厢幸樛已经掀开了帘子:“大人,还有邹姑娘也在呢......”他最后一字话音吞回肚子。
这两人,一人面无表情的蹲着,一人无措的站着,这是怎么了?
裴霁回收回看她的视线,默默掏了掏袖口,想用帕子擦手上的灰尘,却扑了个空:“......”
好巧不巧,今日没带帕子。
这时,少女的纤手递来一块儿锦帕,许是她也觉得十分羞窘不好意思,手上还不自觉的一抖。
裴霁回盯着这绢帕,碧山色的绢帕一角上绣了一株未开的白昙,十分清雅含姿。
顾清宜现在只庆幸她的鞋底干净些,不然,她要尴尬得钻进地缝了!
直到男子伸手接过,顾清宜暗自吐了一口气,转身却见马车边上站着的邹寓,以及邹寓身后的邹家姑娘邹安一,两人一人面带浅笑,一人眼神带着探究。
古树旁边是一处花行阁楼,许多买花郎挑着扁担往来进出,竹筐里放着琼花杜鹃等应季开的花朵。一筐筐的花团锦簇,带着怡人的自然芬香,不过如今四人都没有心思看花。
顾清宜上次就在春和长公主宴席上见过邹安一,她一身丁香色齐腰裙称得身形玲珑,白净的鹅蛋脸,秋波眉加上明亮的双眸,说句眼含秋水也不为过。
但她周身的书卷气,冲散了这些许不符合贵女的轻浮气,显得相得益彰,当真是位婉风流转的美人儿。
顾清宜平复了思绪,轻声见礼:“邹公子,邹姑娘有礼了。”
邹安一面色平静的笑笑,打量的目光却并未收回,方才那一幕,郡王府这表姑娘竟然与裴霁回共乘一辆马车,她不敢光明正大的打量裴霁回,但她余光留意到男子手上拿着块绢帕,上面绣了花,与面前女子身上的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