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
似乎……
尝试回忆，然而脑海中没有任何画面涌出，仿佛感觉突如其来。
在难受之际，隐约感知到了什么，善仰起了湿润的脸蛋，蹙紧了眉，恍惚地朝上望去。
时至今日，这双水汪汪的眼已褪去了原本银白如月的颜色，覆上了奇谲的深红。
眼角轻垂，引人怜惜的无辜弧度。瞳孔细细的，格外空茫，会清晰地映出每个出现在面前的影子。
小动物般的眼眸，只会让人或极尽怜爱，或欲想欺凌。绝不是一位狡诈精明又残暴不仁的怪物海贼的孩子该拥有的。
然而此刻，凯多正审视下去的阴鸷的眼，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善善的眼神……
和半年前自鬼岛失踪前的眼神很像，失去了明朗的光，仿佛笼罩着一层郁郁的薄雾。
瞬间，想起什么，冷硬的心一下绷紧。
暴躁的气息再次克制住，凯多面色莫测，呼出的气息格外混乱，沉声命令，“……知道了，下去。”
“是，凯多大人！”守卫出了一后背的冷汗，赶忙离开了。
真险啊！差点就把不该说的给说了，还好小小善小姐没注意，不然……
门一关，隔绝了所有闲人，阁楼大厅只剩下了三人，静得诡异。
纯白的孩子仿佛落入了一片极具侵蚀性的浓墨中，压抑的感觉再次涌上了心灵，小胸口上下起伏。
空气里，雄浑的呼吸声和细细的喘息声有了一瞬的共鸣。
一片蔓延开的安静里，未几，响起了沉闷的一声。
紧握于巨掌中的八斋戒被放落了。
瞬间，附着的强大霸气流逝，在空气里引发了无形波动。大厅壁上紧悬的纸垂忽然剧烈震颤，引起簌簌之声。
仅是发丝飞动，善在惊悸之中，却感知到了深不可测的力量。
在大厅行灯的照耀下，朦胧的大眼睛里倒映出了一道巨大的黑影。
才紧持武器、附加无尽威压的手掌展开，布着粗粝的茧的手指伸出。
善睁着空茫的眼，屏住呼吸，细声呐呐，“父……”
很快，那双眼一下瞪大了。
巨大的手指轻触到了湿湿的小脸。强者的气息异常厚重，完全向下兼容。
眼瞳眯成细细一点，凯多黑黢黢的脸格外僵硬和怪异，神色不明，看不出所思所想。
手指则生硬地拂过，蹭去细汗，不可避免地在娇嫩的小脸上留下了红红的痕迹。
突兀而诡异的动作，不仅让烬瞳孔一震，也让善呆住了，那种不适瞬间被压了下去。
心灵里，极其陌生的感觉涌上来。
父亲，从来没有……
此刻，善的脸上满是愕然之色，小脸像染了红云，唇也惊启，露出了一点洁白的贝齿。
尽管想不起什么，善却捕捉到了波动的情绪，下意识地没有闪躲。
苍白的唇抿起，小脸乖乖地待在巨大的手指下，任由动作，小心翼翼的呼唤传出，“父亲……”
看到那种忧郁失芒的眼神不复存在，凯多紧绷的心弦松了一下。
而随着指端的轻蹭而过，那张粗犷僵硬的脸上渐渐有了一刻的恍惚。
眼睛细细眯起，仿佛在这一刻看到了多年以前的场景。
一根手指都会碰坏的脆弱的小家伙正全身心地仰望自己，懵懂天真。嘴里咿咿呀呀，软软地唤着或许是“父亲”的称呼，似乎未曾察觉到拂过小脸的动作，也是这样乖巧异常，全然接受。
善善……
坚不可摧的胸膛下有熟悉的感觉在触动。
自阔别半年再次相见起，始终束于笼中的野兽般的暴戾，在这莫测之时真真正正地消失了一瞬。
倒数十分钟的时计按下了一个暂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