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夏末,太宰府天满宫。
全日本有12000座天满宫,太宰府天满宫则是三大总神社之一,主祭神是日本四大怨灵之一菅原道真,此人是平安时代中期的一位公卿,也是安倍晴明之前最伟大的咒术师,因他生前曾嘱托用牛车运送他的遗骸,牛最后停在哪哪便是他的埋骨地,于是他被葬在了这座神社下。后来发生清凉殿落雷事件,咒术师们认为是道真化为鬼神作祟,开始大规模修建社殿祭祀他,尤其是原本敌对的藤原氏。自此道真成了民间的雷神、学问之神,每年凡是有学子逢考都会前来祈愿,而随之形成的咒力场滋养了菅原六家。但今天神社挂牌修缮,包括内部的一切商店都暂停营业,黄昏时分,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缓缓停滞于参拜道外。
前后车门双双打开,走出的是两对戴着墨镜、身着整套传统服饰的男女——五条悟和叔叔五条蒼介换上了黑纹付羽织,两人都很高大挺拔,但五条蒼介的黄种人特征最多,他短发鸦黑、肤色略白,那张留有岁月刻痕的面庞端正深邃,看得出东西方对半结合。而稍微长大一些的覚越来越动人,作为未婚女性她穿着黑供带的色無地,醒目的银发编成了一条粗长的辫子垂到肩侧;她的手边姑姑唐桥瑠姬则一身黑留袖,深金色的鬈发整洁的盘在脑后,扬着精巧的下颌傲然环视。
晚辈们跟着长辈,一路穿过参拜道,左拐经过御神牛,原本紧闭的天满宫已经打开了正门,夹道是鞠躬的神官,仿佛恭候多时,彼此却皆未言语。四人径自穿过三座连绵的红桥,来到楼门前的手水舍取下墨镜净手,才进至最深处那座建筑,前庭两侧的千年古梅苍翠蓬勃。
太宰府天满宫的本殿、币殿和拜殿是一体的,通常游客最深也就是进到拜殿。他们在拜殿的瑞垣前止步,向殿内一拜二拍一拜,最后一次俯身许久。继而每人给币殿的赛钱箱投了一枚硬币,覚给的是50日元的菊花。
本殿外阵已经备好了布团,内阵的神龛里是数不尽的牌位,密密麻麻的堆高,唯一能一眼看清的是被供奉在正龛的菅原道真。他们脱去木屐,膝进入座。
为首的五条蒼介起身进至御神前,郑重的从怀中取出杨桐树的树枝和纸条编织的玉串放在祭台上,再次一拜二拍一拜,更久才起身退回原位,接着是唐桥瑠姬上前重复,再接着五条悟,最后是覚。
依照传统,菅原六家中生前有贡献的咒术师都会在本殿设牌位供奉,并葬入地下的家族墓地,比如覚和悟的父母。除此之外,家主的婚礼、大家长的交接也必经这座神社。而今年五条悟毕业了,遵从上一届六家决议签订的协议,他已经足够有能力继任五条家主,成为菅原六家的大家长。五条蒼介便提出召集六家前本家先聚一次。
其实五条悟真的从小就讨厌这种场合,又肃穆又沉闷又繁琐。但他知道叔叔的用意,这些年本家死的太多,从覚的父母到他的父母,竟只剩下现在寥寥四个人,再不聚确实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五条蒼介端坐着,目光深深凝注在配龛的六块牌位,闪灼的光影中,那双棕灰的眼瞳隐隐有火。
“老爸老妈,老哥、尤里,还有将晖、美咲,这次来是想跟你们说悟这小子有出息哦,现在是日本最强咒术师啦,还要成为我们的大家长,我可以退休咯。”
五条悟很少听叔叔说这么一长段话,他一直觉得这人没趣就是因为话少又太正经,但今天说着说着竟还笑了,语气也格外轻松。
“覚也14岁了,这孩子可比我们省心多了,长得还和美咲一样漂亮,老实说将晖你这家伙真有福气啊,等她像悟一样大了唐桥家也要交给她了,不过你们小两口放心吧,只要有我和瑠姬没人敢欺负她……”
真是……五条悟叹了口气,难得认真,“我也会的,不过Satori会和我一样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所以两位老师放心吧。”
覚看着他们,姑姑把她的手握得很紧,声音却很轻,“……爸、妈,哥、美咲,秀一、尤里,我们家的血……不会再白流。”
第二天五条、唐桥、东坊城、清冈、桑原各家在任的家主于本殿召开会议,而高辻嫡流早已绝嗣,原本的家主之位演变为大家长之位。按照规矩覚是不能参加的,但每次姑姑都会让她呆在隔间旁听,事后还要写报告。
交接仪式很顺利,尽管有几位家主或多或少对五条悟的个性颇有微词,综合评定他确实是毋庸置疑的最好人选,过完所有法律程序后便正式由五条家的代理人升任家主,兼菅原六家的大家长。至于五条蒼介没能完全退休,暂时做回了代理人。
四年后,日本本州之东,太平洋西北部。
唐桥瑠姬站在甲板上,任海风吹乱她深金色的长鬈发,作为咒术师她老的很慢,不过是眼角有丝缕细纹,脸颊也略微瘦削,其他几乎没变。往前一点覚靠着玻璃栏杆,她终于成年,但还没有停止发育,个子长得和姑姑差不多,高挑修匀,披散的银发剪到腰以上,炎热的夏日两人都穿着一条吊带白裙,外层的白纱飞扬,仿佛轻盈开落的花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