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我交换联系方式,喊我“姐姐”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他就是圭介的发小“Mikey”。
小时候的万次郎君是个惹人注目的孩子,还有些黏人。假期我来父亲这边住,他也三天两头往场地家跑,碰上我押着圭介做习题,他就安安静静在一旁吃点心,吃完就趴在我边上睡觉。
他好像很喜欢甜食,为了招待他,我们家的甜品储备也不经意变得丰富起来。
“Mikey你是来干嘛的啊!姐姐,Mikey的成绩也很糟糕,为什么不让他也一起学习!”被迫学习的圭介两相对比之下心态失衡,总会提出抗议。
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来了,但是路上碰见还是会跑过来打招呼,假如圭介没在我身边,就会陪着我直到送我回家。
“这附近有很多不良,姐姐一个人可能会碰到危险。”万次郎说。
当我向圭介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露出了仿佛要哭出来的表情,支支吾吾地告诉我,去年Mikey的大哥因为意外去世了。
然后向我坦白了一切。
我被这群男孩的爱恨情仇惊呆了,无法想象万次郎君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与我相处。代入自身,即使圭介并非真正做出不可挽回的事的元凶,佐野万次郎完全有资格不再原谅他。
对着悔恨的圭介,年轻的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拍拍他的脑袋,告诉他不论如何绝对不可以再有做坏事的想法,并且和万次郎君好好做朋友,不要辜负他的信任。
之后再碰上佐野万次郎,我总忍不住给他塞一些小零食,更温柔地对待他。
直到圭介死后,父亲和场地阿姨搬到了横滨,我于是留在横滨任教,没再前往涩谷,也没再没碰上过他,就这样过去了十年。
墓园再见的佐野万次郎头发染成了黑色,穿着黑色的西服,像是一缕沉默的幽魂,只有在我将伞递给他时露出的微笑还带有一丝少年时代的影子。分辨出他的身份以后我与他寒暄几句,知道他如今正经营一家公司,而亲人只剩下一个国中时才相认的哥哥。
我还记得他的妹妹是个金色头发的可爱小女孩,没想到竟遭遇了这样的不幸,命运大抵对他们一家不怎么友好。
再看这张缺乏生气的年轻的脸,顿时便起了怜爱之心,从包里拿出一袋糖果压进他的手心——这是为学生们准备的,我总会在身上备一些小零食,也是当年因为佐野万次郎而养成的习惯。
“没有带什么见面礼,不知道万次郎君还喜欢吃糖吗?要是有什么事情能够帮上忙,请不要客气来找我吧。”
那之后他常联系我,漫无边际地聊些生活中的话题,还会特意等在学校门口,下班后接我去吃饭。这实在有些出乎我的意料,隐隐约约觉得他似乎和小时候一样黏人。某天他拿来了两张电影票,约我下班后去影院,这完全就是约会。看着那张早已褪去稚气但仍旧过分年轻的面孔,竟不禁脱口而出:
“万次郎,我可是误会的哦?”
他居然红了脸,紧紧抿着嘴唇。
“我不可以吗?”他问。
我比他年长七岁,只将他当做弟弟,从未考虑过这样的事情,一时间愣住了。于是他说希望我能够允许他从现在开始追求。
如果是其他男性提出这样的话题,我一定能够毫不拖泥带水地拒绝。但是面对佐野万次郎,我总有一种亏欠混合爱怜的心情,实在很难硬下心肠,默许了他的做法。
半年后,我答应了他。
即使开始恋爱,我也从未过问他不愿提起的话题。那副美丽的面孔时常露出寂寞的表情,作为年长的一方,想要给予他更多的耐心,等他主动向我倾诉,因此从来没有深究过。
直到通缉令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这样看来,从重逢的那天开始,我们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我不大想继续回忆他的事情,将写下这个名字的稿纸撕碎丢进垃圾筐。
和弟弟一样年纪的佐野万次郎,如今也不过是九岁的小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