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萧萧,竹叶清翠,隐藏在灰云背后的雷雨欲倾未倾。
“爹爹,女儿阿锦,今日来祭拜您了。”
一壶掺着浅黄色药渣的酒水哗啦啦洒在地上,黄色泥土变成了深红色。
阿锦对着无字的墓碑重重跪地,被摘下的面纱就放在石碑上,她双眼通红,即使过了这么久,每每来到此处,她依然控制不住,泪水像是比她更加想念父亲。
磕头之后,她靠石碑坐着,什么话也没说,从天明坐到日落,就连阴沉的天际也怜惜着她,始终未落一滴雨。
一阵风起,盖在石碑上的面纱乘风飘走,她就这么呆呆望着,直到面纱越飞越高,消失在视线中。
阿锦才站起了身,冲竹林里说道:“你在那站这么久,腿不疼吗?”
一棵粗壮的竹子背后,跳出一位青衣少年,他弯腰揉捏双膝,开怀道:“自然是不疼,当年师父罚我,我能站三天三夜呢。”
话出口,百里遇知道不该提起亡人的,他小跑几步到阿锦身边,掏出怀里的药草,“一天了你都没吃东西,你饿不饿?这有食鼠草,你先吃点吧,是我从谷里带出来的。”
阿锦微移双眸,看了一眼草药,又抬头看着百里遇。
百里遇“唰”地红了脸,他低着头用手摸了摸后脑,将手中的食鼠草递给阿锦,“我就吃了一棵,这些都是留给你的。”
食鼠草是阿锦幼时最喜欢的草药,也只有落羊谷内才有,落羊镇的药商偶尔会向谷内买一些来卖,但能买到的极少,所以价格就高,阿锦在画舫每日都会叫人备几株,食鼠草成了她每天必吃的东西。
她拿过一株,直接放在嘴里,朝前走着,“你私自出谷,违背了爹爹定的规矩,你已经不是落羊谷的人了。”
百里遇慌了。
他跟着往前跑,神色慌乱,“不是的阿锦,我是因为思你心切,并非我故意离开......好吧,我是故意离开,可现在谷主是你,只要你说我是你的人,不不,我是说,只要你说我是落羊谷的人,我就还是,你要怎么罚我,我都受着,绝无半分怨言,就是不要将我赶走......”
“噗嗤”
阿锦嚼着食鼠草笑出来。
“是你把那姑娘打扮成我的吗?”阿锦问说,“确实长得与我有八分像,那姑娘是你什么人?”
“你别误会啊”百里遇手在空中乱挥,“那是顾二的女人,或许是同父异母的妹妹也说不定,和我可没本分关系!”
阿锦回过头,“顾二?”
百里遇解释说:“就是被两位姑姑带回谷救治的那个顾己肆。”
阿锦回忆起五年前,两位姑姑带回来了个满身是血的少年,只知道他是贺国人,却不知其父母家世,当时落羊谷的其他弟子都说救不活了,但那少年却让百里遇救活了,不过百里遇一直是父亲最得意的弟子,他能救活也不意外。
只是那天,两位姑姑带回来的,还有父亲的尸骸。
“他身体无恙了?”
百里遇一脸惋惜,“那毒还在呢,不知怎地好像眼睛也受伤了,看着不大好。”
阿锦吃完一株食鼠草,带了些疑惑问:“连你都解不了这毒?”
百里遇摇头,“师父虽擅长救人,对奇毒却了解的不多,我自然也没见过,”顿了顿他又说,“大师兄懂毒,他应该知道,我准备去找大师兄问问。”
“他才不会理你呢。”阿锦走的快,百里遇虽然腿长,却也有些跟不上。
“那我也必须找他,那位穆姑娘也中了此毒,她将我带出谷,就是我的再生亲娘,我是定要救她的。”
“你不是从不救女人吗?”
百里遇没有反驳,只是那活泼开朗的劲儿一下子蔫了下去,变得郁郁寡欢,阿锦不知道百里遇为什么说不救女人,但每每说起此事,都得不到答案,她也就不再问。
太阳将将收起最后一道金边,两人正走进落羊镇,阿锦打算悄悄回画舫,将穆幼青换出来。正想着怎么摆脱百里遇,就听见身边路过的两个男人说着她能听见的悄悄话。
“你听说了吗,那满春楼的阿锦啊,要成亲了!”
阿锦停住脚步。
这话也叫百里遇听见了,百里遇自言自语,“阿锦,竟有与你同名之人诶。”
阿锦在满春楼的事,百里遇不知道,事实上,阿锦的任何事,百里遇都不知道,他以为阿锦常年在外,是受师父之托,辗转各地做着药材生意。
“是啊,好像是要和齐王成亲!”
“不是齐王吧,我听说是太子啊。”
阿锦听到此话,全身紧绷。
齐王和太子,那是如何大人物,怎么会和一个满春楼的姑娘成亲,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上边那两位主子,要她行动。
断不能让别人替她深陷这场危机,她正要跑回画舫,却又听那两人凑近她悄声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