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典撤出的那一瞬,蔺桷如释重负的同时,又像一只被他遗弃小猫。
“我去洗了。”盛典熟练地抽出纸巾擦了擦,一个漂亮滚身下了床,光着脚走向浴室。
蔺桷连忙支起胳膊,借着幽暗的灯光欣赏他的背影。蔺桷不是一个有美术天赋的人,但他肩颈、臀部到脚踝之间转折有力的线条,使她联想起在书上看到的欧洲男性雕塑。每每此刻她都深恨自己不会画画,否则一定要以他为模特亲手作一幅素描。
两个月以来,蔺桷挖空了心思提升自己的房中之术,仍旧无法留下他过一次夜。
果如所料,快速冲洗完毕之后,他麻利地穿上衣服出门。
蔺桷娇嗔:“又要走?”
“晚上的机会不能错过。”盛典极是不耐,他不懂为何女人面对一件显而易见的重要大事,总是要颠来倒去问个不休。
他脸上的黑影被蔺桷悉数收入眼底,她即时收了声。
她能做的就是侧耳倾听他飞快下楼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复又响起在窗外的小路上,直至再也不闻。这之后,她才懒懒起来洗澡,收拾乱糟糟的床铺和桌上的剩菜剩饭。
蔺桷是一只没有帆的破烂孤舟,在恋情的海洋里颠得七上八下、摇摇欲裂。这不是她理想中的情侣关系。她一直憧憬轰轰烈烈的恋爱,但真的落到自己身上,才懂得无法掌控对方是多么让人灰心。这种灰心,很像当年甲亢检查的时候听见医生摇头说“怎么又严重了”。
蔺桷没有怀疑过他的心,她更在意的是他的安危。她和其他女人不同,她是最了解他的!
盛典回到香国市的一年内,没有任何灵芝人敢与他来往,也没有一家媒体愿意聘请他。棠烟雨专程在各个群里下令所有人不要同他有牵连,免得引火上身。个中原因不点自明,连蔺桷都猜得到这都是托了周婷的福。
盛典这一年过得诸为落魄,他由一个首都顶级媒体的首席记者,瞬间跌落到了报业收发室都不肯要他的惨境。他是有不少积蓄,可绝大部分得自于周婷当年的安排。他既然为了自尊自由离开她,又有何面目心安理得花这些钱?
这次回来,他先在家里住了两个月,和爸妈、哥嫂、侄儿们共享天伦之乐。他告诉他们自己要回来安家,这也是他们一直在盼望的。家里要为他介绍女朋友,自然问起他的工作打算,盛典知道遮掩不了多久,便以工作为借口搬去一个租金甚是便宜的小屋,打算去酒吧随便找个女孩子冒充女朋友带回家宽他们的心。
因为事事都不遂心,他已习惯将把情绪发泄在女人的身上。每一个因为外表而臣服于他的女伴,最终都因为受不了他的阴郁和压抑而迅速逃离。好在还有源源不断的新人送上门,他对她们的来去从不放在心上。
有一次,一个女伴求他陪她去看郭子聪的演唱会。他曾陪周婷去过一次,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透透气也不坏。
开场前所有的歌迷没有一个不谈论灵芝人的,甚尔激切地攀比起各自向灵芝人关爱基金会捐款的数额。
对外界陷入麻钝的盛典突然福至心灵,他跟着周婷去了首都以后再也没有做过娱乐记者,难免在这方面有些迟钝,现在身处绝境,竟给他想到一个翻身的绝策!
他撇下女伴回去连夜查找资料,终于理出了一个方向:挖出操纵郭子聪的背后黑手。
当年在陈怡竹那里的所见所闻加上自己经手过的采访,都足以彰示这是一个轰动性的独家大新闻。如果能拿出真凭实据,不怕没有他扬名立万之日。
就在努力发掘素材的过程中,他渐渐发现有灵芝人开始愿意与他交流了,估计是因为陈怡竹近来不再针对他,大家放松了防范。
周婷对他不薄,他坚持要走,她主动保证绝不利用权势影响他的正常生活。外界对此浑然不知,他身为一个自傲的男人,拉不下脸宣布周婷赐予了他“免死金牌”,这才造就了一场大误会。
他越挖越深,就越来越庆幸离开她的决定,尤其是当他触及到陈怡竹旗下一条黑色产业链的边缘之时。
在一次偶然的机缘下,他和几个开出租车的灵芝人司机一起喝酒。玩到凌晨他们还没有要散的意思,而这时店家又要打烊了。一个最活泼的小伙子提议一起去百香酒吧续摊,其余几人有的赞同,有的说手里缺钱,一时吵吵嚷嚷统一不了意见。
盛典费尽心机才打进他们,而大方乃是维系友谊的必要之举,于是大手一挥说由他来请客。年轻人们连连吆喝叫好,一伙人借着酒劲驾车去到了酒吧街。
百香酒吧位于市中心酒吧一条街的街尾。它的入口狭小,招牌也不惹眼,在竞争对手炫目夺眼的霓虹映照之下显得毫无吸引力,人气完全无法与大排长龙的时髦夜店相提并论。推门进去,六方皆是逼仄之感。吧台站了一名懒散的侍者,卡座上零散坐着两三个神情寥落的客人。台上本该活跃气氛的DJ和歌手不见踪影,唯有几台寂寞冷清的音响设备能证明它的舞台功能。
盛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