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蹊双眸震颤,像是吓傻了,又像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撩开袖子,“刺啦”从外衫下的中衣撕下一节布条递过来。
这似曾相识的画面,让池渊愣了愣:“嗯?”
白蹊眼睫低垂,目光落在他右手。
池渊的惯用手是左手,因为受了伤,挡箭的时候才用了右手。岂料那支箭的力道如此强劲,完好的右手也被疾驰的箭羽割伤,在掌心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他刚从惊险中走出,尚未喘匀气,给白蹊这么一说,才发觉右手湿乎乎的,抬手一看,痛觉也随之苏醒。
“嘶——”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倒霉,得赶紧找块纱布包一下,否则感染就更有他受的了。
“嗨,小伤,不妨事。”他说完顺手在身上抹了把血,随即发现这话似乎和自己的本意有点背道而驰。
白蹊在这件事上还挺执着,将布条又往他面前推了推。
池渊正犹豫接不接,初一开口:“小少爷,你这衣服看起来不便宜,出去后不会让我们赔吧。”
要不说小徒弟贴心,把他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
“自然不会,郎中哥哥救了我的命,我感激还不够,怎会要你赔衣服?”见他未动,白蹊径自拿了白布往他伤口处裹去。
池渊又是一愣,莫名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想抽手又觉得不礼貌,左右另一只手也受了伤,处理起伤口不方便,便没再多客气,但终究有点不好意思,于是道:“小少爷放心,我这人一向有一说一,救命归救命,这衣服我还是要赔的。”
初一:“……”说好的作为一个好人不能让别人的好心落空呢?
池渊:“……”他刚说了什么?赔个头啊,这衣服一看就不是普通料子,价值连城,估计卖了他都不够,他在这打肿脸充什么胖子?
“就算要赔,也不该郎中哥哥赔吧。”白蹊敛了笑意,抬眸看向某个方向。
触发机关的罪魁祸首念叨男在地上“哎呦哎呦”叫着。他中了一箭,被箭羽的劲风带出去一丈,趴在地上,一边脸磕破了皮,鼻子流着血。
石门上的机关高度到池渊咽喉,念叨男比他矮半头,若被射中,正常情况下,定会透颅而过,一命呜呼,好在那机关把手的位置高,又生了锈,念叨男踩了个粮袋上去才拉动机关,于是那把箭最终只射穿了念叨男的肩膀,并未伤及要害。
池渊看白蹊一眼,只见他面色阴沉冰冷,澄澈的眸子里再无先前的一丝暖意,仿佛只要同他对视一眼,整个人都能结一层冰。
原来这看起来只会眯眼笑的小少爷还真有第二种表情,而且生起气来还真有点吓人。不过想来也情有可原,毕竟刚才那支箭是冲着这小少爷去的,任谁被威胁了性命都不会那么大度。池渊盯着白蹊缠纱布的手,生怕对方一个火气上头,狠狠勒个死结,于是贴在他耳边道:“小少爷别动怒,这口气我帮你出。”
白蹊怔了一下,眼中冰雪仿佛由寒冬突入盛夏,瞬间消匿无踪,他手中力道控制得极好,白色布条在池渊手背不紧不松地打个结:“好。”
虽然嘴上说着帮白蹊出气,实际上池渊自己也是个吃不得亏的人。他虽是为了救白蹊而受伤,但归根结底是念叨男触发的机关。现在他手上划了这么大一道口子,让他当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是不可能。他生性豁达,但也不是什么人什么事都能容忍的,就比如这种自己作死还硬要拖上别人的,必须得让他尝点苦头。
念叨男躺在地上,捂着肩膀,身子半蜷,脸贴地面,见一白一黑两双靴子朝这边走来,步调悠缓,衣角轻摆,视线上移,是两张俊朗白皙的面庞,其中一张被白衣衬得冷若冰霜,那令人胆颤的眼神不禁令他想起一种人——杀手;而另一张则眉梢飞扬,挂着恶作剧的坏笑。
池渊在他面前矮下身,刚伸出手,念叨男便见鬼似的挣扎着坐起身,一手捂着箭伤,一手捂着脖子,看样子是对被打晕这事儿有了阴影:“你又想干什么?”
见念叨男又有作妖趋势,池渊暂且敛了神情,在他伤势更严重前,肃声道:“别动,否则我也保不住你的胳膊。”
“你是大夫?”
“不像吗?”他半蹲在那儿,一只胳膊随意搭在一条腿上,另一只手伸出去,讥笑一声,“别老捂着脖子,我若想打晕你,你就是找个龟壳缩进去我也有办法。把手给我。”
念叨男一来受了伤,二来明显不是眼前人的对手,终于认清局势,彻底失去了作死的兴趣,顺从地伸出手。
池渊帮他把了个脉,撕开他的衣服,仔细检查了一下贯穿他肩膀的箭矢,确定确实无大碍后,那抹玩味的笑再次浮现出来。
“你这伤……”
不等池渊说完,念叨男便打断他:“怎么样,我的伤严重吗,不会影响我娶媳妇儿吧?”
池渊:“……”
他偏头看向白蹊,微微挑下眉,随即转回视线,重重叹口气,摇了摇头。
念叨男见状,吓得面无血色,抓住池渊的袖子惊叫道:“救我。”
池渊指指那支贯穿他肩头的长箭:“这支箭穿透了血管,贸然拔出会血流不止,唯有先用银针止血,方可拔出,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