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一早就去找大老板,但实际上笑歌睡到巳时才迟迟从暖和的被窝中挣扎起身。
她这一觉睡得难得的香沉,就连早间打更人报时敲响的“梆梆”声都没吵醒她。也许是因为她出手的良机终于显现,心中大石反而落地。笑歌自小从读书起就是那种人,越到考试前越放松,越是重要的大考越举重若轻。
又或者她知道大老板一贯起得晚,早去也无益,不过是等待,不如索性好好养足精神。
直到听见外间传来阵阵嘈杂人声与重物搬动的声响她方才悠悠醒转。
她伸一个懒腰,拥着被子坐起来,听见外间的人声里竟然有徐午年的大嗓门,似是在吆喝着指挥什么人搬东西。
笑歌觉得有些奇怪,草草穿衣走出去看一眼,果然是徐午年。
不只他,许家的天井处还有一两个小工,正一筐一筐的从门外往里搬木炭。
不待笑歌问话,徐午年见了笑歌就先抢功似的凑上前来说道,“三娘子,这是阿诚哥命我送过来的木炭。你看这么多,够您烧一段日子的了吧?不够随时同我说,我马上又给您补上。”
“木炭?阿诚叫你给我送木炭?”
“是啊,阿诚哥说三娘子你死脑筋——是阿诚哥说的,可不是我说的——送你别的什么都不收,送木炭给您,您要送人也好,扔出去也好,怎么着也得要大费周章找人搬运,可不是那么容易简单甩脱的。看你这下怎么办——三娘子,这真的都是阿诚哥说的,不是我说的。”
徐午年叽叽喳喳说一大堆,可不用他再三撇清,笑歌也能从中轻易分辨出阿诚的话语。
木炭?!她长这么大,活了两个时代,还是第一次收到木炭做礼物。
亏阿诚想得出。
她怕冷,木炭烧来取暖,正好是日日都合用的东西,说贵也贵不到哪里去,每斤约莫一陌铁钱,她还真不好矫情的又专门找人退回给他。
笑歌颇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堆积了半个天井的一筐筐木炭,脑海里不自觉的就浮现出阿诚得意洋洋,扬眉爽朗大笑的模样。
徐午年看笑歌面无怒色,反而嘴角有一丝若有如无的笑意,也知道这礼是断断不会再让他搬走了。虽然阿诚哥下了死命令,就是许三娘子勒令他立时搬走也打死不从。不过能不惹三娘子生气,顺利完成任务总归是更好的嘛。这可是阿诚哥的心上人,他可不能得罪了。
笑歌有些无奈的摇头笑了笑,“算了,像你阿诚哥说的那样,搬都搬过来了,就这样放着吧。”
说完她又折返进屋中取了些铁钱赏给搬运木炭的小工和徐午年。
徐午年又对笑歌说,“三娘子,阿诚哥还让我搬完木炭给您后,接您去义哥府上。他说您今日一定有事想和义哥商谈。”
阿诚猜到她一旦看准什么时机,多半就会立时去找义哥。这一点笑歌倒也不吃惊,阿诚这人表面看着是个粗人,但实际却精明得很。
她点点头,“好,那你搬完了木炭在厅房里稍待一会儿,等我梳洗完你就送我去义哥府邸。”
等笑歌到了义哥府上的时候,阿诚也早就陪侍在义哥身旁了。
不过这一次,却有一点不同。
原来笑歌每次在金杏见义哥的时候,他都大多不是在吃就是在吃,而且吃的都还全是大鱼大肉。
可今天大老板却难得的没有吃任何肉,反而似模似样的清淡地烹煮起了茶。
笑歌还从没想象过义哥那粗胖的手指竟然不是执着筷子夹着肉,而是细致的从分茶罐中取出茶末放入大汤撆中,加注嫩汤熟水。
烹茶这么雅致的事同大老板烟火油腻的气质根本就完全不搭嘛。
她忍不住想调笑两句,可话还没出口,阿诚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的走过来先拉着她小声说,“许三你可千万别乱说话,义哥好久没吃过肉了,一直在斋戒吃素知道吗?”
笑歌疑惑的看了眼阿诚,又看了眼义哥。
阿诚竟是一脸认真不似说笑,义哥也正襟危坐只专注煮茶,当没看见阿诚同笑歌窃窃私语。
笑歌只得暂时压下心中的笑意与疑问,对阿诚略略颔首表示应承。
这一点小插曲过后,三人开始商讨正事。
笑歌先向大老板讲述了一遍自己的发现与分析。她是如何察觉到点滴异样,又是如何顺藤摸瓜,查探推断出来的。虽然这些阿诚和义哥应该也已经从她调查的消息中猜出了一二,但毕竟不如笑歌从头至尾亲口诉说来得详细。
义哥一边听一边不忘拿着茶筅不住点拂,到笑歌讲述完毕时,茶汤已是水乳交融,沸腾如雪。
笑歌总结道,“这两相结合起来,虽则不能完全确定刘知州要上奏官家提高铜钱纳贡比重,但亦起码有七分成算。许三以为切切不能失了此良机。”
其实莫说是七成机会,就是只得一半胜算,也足以笑歌下注一搏。但金杏与她不一样。她一穷二白,没什么可输的,她那点身家聊以糊口都撑不了多久,而金杏却已是益州铜铁钱兑换的老大。笑歌输得,大老板却输不得。因此义哥会比笑歌保守许多。
只是若等凡事都坐实了,成了百分之百人尽皆知的消息了,那这里面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