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许老爹即刻装模作样的说道,“呀,家中还有客人啊?小妹,这是谁家公子?”
“这位是狄金狄公子,这位是我许家阿爹。”笑歌居中简单介绍,并没有提及阿诚与金杏的关系。
按理此时不论是从晚辈对长辈的尊敬,还是以阿诚客人的身份来说,他都应起身行礼,保持起码的尊重。但他却仍是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安坐不动,只轻轻一挑眉,“这人我认得,不就是许三赖吗?上年欠了金杏的钱,还被黑子他们打出去过。倒是有好久没在金杏看见过了,是去同熙楼还是对红门赌了?”
这样直接的话,别说许老爹了,就是笑歌都听得额头冒汗。虽然她也一直知道许老爹人品不咋样,是个老赌棍,但俗话说“打人不打脸”,这话谁好意思就这样当面就来?
然而许老爹这种老油条的心理素质远超笑歌想象,他听了却像是一点都不生气的样子,打着哈哈的说,“原来是金杏的狄大公子,你瞧我这老眼昏花的,竟然一时没认出。”
说完侧头朝向笑歌,“小龙呢?大妹呢?家中有贵客临门怎么都不出来招待?”
“狄公子今日要留在家中吃饭,小龙刚去绣房找阿姐通报去了。”
“狄公子要在寒舍吃饭啊?真是蓬荜生辉,小妹你又不早说,今晚一定要多加几个菜好好招待贵客一番了。对了,还要去前面酒楼再打几斤酒回来……”
“阿爹,你怎么来了?”这时小龙和许月知走了进来,两人却是和笑歌问了一模一样的话。
许老爹难免又摆出一副家长的派头,把头先教育笑歌的话又对着他二人说了一通,听得笑歌心中不住偷笑。
许月知也懒得理他,她只管向阿诚行礼问了好,才又取了钥匙给小龙,吩咐道,“那你再去地窖取些钱出来,既然阿爹回来了,又多一个人吃饭,我这手艺一时也做不出什么像样的菜,今日总归是过节,小龙,你去街口的陈家酒楼叫一席菜送过来,再打几斤酒。”
阿诚对许月知亦尊重许多,站起来老老实实回了礼,“我不过临时起意过来蹭顿饭吃,如今看来却是太过麻烦大娘了。”
“哪里的话,咱们家向来贫门无亲戚,狄公子来了,还难得热闹些。”
小龙从许月知手里接过钥匙,预备去地窖取钱,却被阿诚上前拦住了,他拉着小龙去一旁低声说了几句,又似是从怀中拿出点什么给小龙,而小龙面有难色的抗议了两句。不过小龙一向唯阿诚马首是瞻,不知阿诚又说些什么,很快他便屈服了,也不去拿钱了,径直就出外去买酒菜。
一看这样子,笑歌就猜到多半是阿诚不想许月知破费,自己拿钱给小龙请了这一餐饭。
笑歌既然看出来了,其他人又何尝看不出来。
不过许月知独自一人支撑这头家这么多年,在钱上面一贯小气。这一席酒菜,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认真算下来,她肯定是舍不得的。当下她也只有不痛不痒的等小龙都出门了,才并不那么真心的说两句,“这怎么好意思呢”,“怎么能让狄公子破费呢?”……
阿诚免不了又配合的同她客套两句,最后自然是许月知顺利败下阵来。
笑歌不禁又在心里偷笑了,这抢着买单的事,还真是华夏儿女古今如一的光荣传统。
可她也没有出声,反正这顿饭花不了阿诚多少钱,最多不过那狐裘披风的几十分之一,便宜太多了。大节上她不欠人就好了,这些小数没必要那么计较,不然反倒显得太过小家子气了。
至于许老爹,不知怎的这次上门可比上次回家要寒酸多了,两手空空不说,这会儿也适时的闭上嘴巴当作什么也没看见,反正结账的事嘛,不关他事。
不多时,小龙买回了酒菜,一家四口,连带阿诚这个“外人”围坐一桌吃饭。
出乎笑歌意外的,这餐饭竟然吃得言笑晏晏。
有许老爹这种老油子在,他想要讨好某人,这殷勤待客之道总是耍得无比娴熟的。撇开其他不说,就是笑歌都被他讲的奇闻异事逗笑了好多回。
小龙则负责绘声绘色的宣扬阿诚的英雄事迹,身手如何之了得,在相扑场上创下了多少奇迹,至今无人能破;又同大老板去边塞的时候如何机智的抓住了北琅的细作探子,简直是天生的将星……说到兴起处还拿着筷子作剑当场就比划了起来。笑歌从前不觉得他和许老爹除了长相外有多少相似的地方,如今看来,他这“说书”的天赋一定是从许老爹那里继承来的。
而阿诚只管在旁纠正哪里又夸张了,哪里是没有的事,至于说得对的,他也半点不谦逊的认下,一副“老子就是这么牛,许三你睁大眼睛张大耳朵好好看看听听”的样子。
笑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热闹的吃过一餐饭了,从现代到古代。
在这阴冷的古代冬夜,她忽然心中生出阵阵暖意。
这也算是个家了吧?
家就是这样的感觉了吧?
许老爹在口若悬河的说着从前军中轶事,小龙在与阿诚豪气碰碗、大口吃酒,阿姐许月知笑着悄声同笑歌说着私房话。
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闲事闲话,甚至小龙还时不时的忍不住同笑歌斗几句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