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响穿透一切杂音传入耳内,在岑音脑中勾出神志混沌转醒时响起的经文。
救一切苦,渡一切厄。
岑音屏退道童,掐了十遍手心,留续在手上的疼痛终于使她确信自己真的回到了五年前。
她还未到及笄之日,未嫁给沈却,在丞相府当着名声坏透的二小姐。
这几日正是她在朝云观修身养性,抄经祈福的日子。
现在身处的这间殿内供奉着位列六御的东极青华大帝。头戴冕旒,身着霞衣,座下一头青狮睁目吐焰。
檀木彩绘的神像占据了这面正墙的一半,锥金沥粉,宝相庄严。
岑音跪坐在蒲团上,素日坚定不可动摇的眸中透出了从未有过的茫然困顿。
她从来不信神能救苦,前世抄写救苦经遇见这两句时一笑而过,派人将那功德箱填满,毫无诚心。
时隔五年,辉煌空寂的殿内,死而复生的少女在神像面前俯伏叩下,三礼三叩,诚心诚意。
无念走出大殿后回首,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这两日在观内散漫悠游的二小姐此刻完全换了个人,端直跪坐在神像前,比他见过的所有福主都要虔诚,又好像带着一丝迷茫。
无念摇摇头,离开了这里。
岑音甫拜完神像,殿外就有个方脸蛋的侍女拿了件披风匆匆走了进来,一张脸快皱成豆腐皮,走到岑音面前才展开。
开口就是苦口婆心:“小姐,你怎么偷跑到这儿了,夫人派来接你的人快到了,千万别再出乱子。”
岑音怔在原地。
她口中的夫人是王氏,乃岑中行抛弃柳三娘另娶的贵家小姐。柳三娘死后,岑中行自觉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儿亏欠颇多,常好吃好用的惯着她。
岑音顺杆往上爬,行事日益乖张,每次出门都会闹出点事,一点点解除他们的戒心,名声也是这样坏了下去。
而王氏对她则是眼不见心不烦,她有个女儿叫岑婉,比岑音大一岁,去年及了笄。她素来看不惯岑音,岑音却不能得罪她,隔三岔五讨好一次,时而给她当跟班,日子看上去也还不错。
如果不算那些刻意的戏弄取笑,还有擦过真相要人性命的试探的话。
前世,绿珠与绿绮皆是岑中行夫妇插在她身边的耳目,两个丫头一热一冷,绿珠总是追在她后头喊姑娘,怕这怕那,一颗心没放下来过。绿绮则从不惧岑音的淫威,整日黑着脸,常在王氏面前揭发她条条罪责害她被罚来罚去。
二人跟她五六年,半真半假地过着,岑音从不曾与她们交付过全部真心。
可后来,最是小心谨慎的绿珠却犯险偷偷给她报信,回丞相府后再没出来。最是冷漠无情的绿绣为救她而死,绿绣死前的声音特别特别温柔,“岑音,你要好好走下去。”
重重前世扑面袭来,岑音心中的悲恸汹汹欲出,岑音猛地吸了口气将它们压下去,暗暗攥紧衣袖。
她不会再辜负重要的人了,她要让所有人都好好活下去。
春寒料峭,岑音刚刚衣服上沾了不少血迹,回来后便换下了。绿珠怕她着凉,又找出一件披帛,转眼人就不见了,到这里才找着。
她见岑音不曾言语以为她又想做出什么惊人之举,不安地喊了一声,“小姐?”
岑音回过神,闪着水润润清凌凌的桃花眼对绿珠弯唇一笑,有庆幸,想念,久别重逢,随后拍拍绿珠的肩,“别担心,母亲的人多久才来?”
“约莫一个时辰。”绿珠红了脸,低头答道。
小姐还从未这样瞧着她笑过,曲子里唱的什么一笑倾人城果然不虚,她转瞬就把岑音刚刚做的坏事抛到了脑后,反正绿绮会想法子说出去,她更愿意当个“好人”陪在小姐身边。
岑音点点头,径自走出大殿又循着偏处的拐角走。
自前朝始,道教在北盛兴起,渐渐发展到与佛教可以相争的态势,二十余年前出了一个广陵天师,深得今上喜爱信重。
乃至于将道教奉为国教,大兴修建道观宫殿,各个州县为迎合圣意,也纷纷修建道观,道盛佛衰自此而始。
这里便是广陵天师所在的朝云观,朝云观建在紧邻着京城的青华峰上。来参拜的多是豪门贵族,也不乏岑音这种好面子才爬上来甩个钱的败家子。
“小姐怎么又要回去,人已经蒙眼被绿绮扔到山腰了。”绿珠跟在她身后,想起了刚才见到的场景,又担心起来。
方才上山路上,绿绮和小姐一块儿丢了,她找着找着进了边上的山林深处,还是绿绮先找见她,带她进了一个隐蔽的洞口,绿珠险些被吓晕在那儿。她一眼就看到了小姐拿着把匕首在切人!那边上的土里还能看见舌头,还有半只带血的鞋……和足。
而小姐做完一切后只嫌恶地往衣服上擦了擦沾到的血,转头又无事般笑着说要去拜拜菩萨。
绿绮在一旁给她解释,这个人最喜欢亵玩良家女子,刚刚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