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许敬的身体微微躬着,双腿稍曲,额头则靠在膝盖上……仿佛是因无力疲乏到甚至连抬头都异常困难。
而他眼皮耷拉着,透出了眼中的一点儿光芒——这个时候,俨然是魂海清晰的光芒。不过双目异常的空洞,思绪仿佛在漂浮……如发生着滔天骇浪之海上的一叶小舟,绝难以得到平静
许敬心魂内有冷讽和自嘲声响起:“杀戮么……呵、呵呵……”
杀戮,他从来不会惧怕,血染衣衫的感觉他更是能视为吃饭喝水般的稀松平常——如现在这般,坐于“血海尸山”之上他从未有过惧怕,可是……无法自控而杀了那只是一个人,却叫他感到无比的心悸——因无力导致的极致心悸!
小软的死已让他不敢去碰触那段记忆哪怕一瞬……因为,半真半假的无数梦境碎片积攒中,他已清楚为何小软的杀身之噩会来自于自己这个亲哥——正如“妖珩”与他说的,他的心里藏着一个凶狞之魔,而太初原晶则是唤醒了他的魔性,至于他根本他无力控制那魔性的疯狂。而现在,若非沐辰帮助,他或许已经是一个真正的魔了,可他还是亲手葬送了他……葬送了沐颜的最亲之人。
仿若旧景再现,心魔再度肆虐,许敬心海遭受的轰击简直如海啸山崩——无力、疲乏、恨悔、恐惧……这种种心绪宛如无形的万钧山岳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飘絮随风起,许敬心中的疑惑也前所未有的浓郁起来——他分明是人,可是,在即便没有妖珩魔魂的力量下还是出现了魔的力量,如今更是却控制不住自己成为那嗜杀疯狂的魔。
为何?这是为何?
他开始了对自己的怀疑,由怀疑自己的身份而怀疑到自己的那有超前远瞻能力的父亲的身份……他是否就是人们认知的那个临川城废物许敬?或者是那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许敬?
疑惑万千,可是无从得知……
及至于回观现在,更有另一种杂乱之心绪……待沐颜知道是他一手葬送了至亲,她将如何看自己?他的私念——想要通过帮助沐颜及至是沐家来弥补一些心中的恨悔,驱逐玄道心魔,灵魂梦魇之所为,又是否再有继续的必要?
极致的疑惑与混乱而艰难的抉择同时在许敬心海翻涌沸腾,便是如此的,他脑袋被各种各样潮水般涌来的情绪侵占着,至于他脑子虽然清醒了过来可是还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甚至,他忘记了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便是疗治伤体,而只是知道痴傻了似的坐着不动。
时间一点点过去,由白天到黑夜,再由黑夜到白天……许敬终究不能自我平复心境之乱。
直至又一个夜幕悄然笼罩,许敬始终顿滞着的动作总算动了。
只见他的头颅缓缓抬起,幽泉似的眼睛里面同时折射出了一点绚灿的有序的芒光,脑海中,三个字逐渐清晰——炼魂散!
魔魂吞噬理智,是致使他今时状态的祸首,必先解决……也必须解决。
这时,随着一声婉转动听如歌的鸟鸣落下,不远处,一直看着许敬的流萤鸟扑棱着翅膀,停靠在了他的身上,发着声音,似言语。
许敬稍侧首看了流萤鸟一眼,略显艰涩地扯起一抹笑意:“你好像很蛮懂我?不用担心,我的道心没那么高尚,自然,就不是这般的脆弱。”
许敬此话,便有一些极冷极暗的意思在里面。
而像是因为许敬理会了自己的意思,流萤鸟不再絮叨鸣叫。
许敬站起了身,拖着伤体行动——将脚下这些荒兽的兽核一一取下——这是相当不俗的疗伤源力。
此后,流萤鸟在旁等候,许敬则运转天衍真诀,吸纳周遭的天地灵气开始疗伤……
……
一夜的疗治恢复,晨曦初撒下之时,许敬的伤势已好了七八成,而再过了两个时辰,他身上的新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这番堪称极限承受的创伤虽然痛苦极凶险无疑,可是也算因祸得福。
许敬肉身的极限强度再提升了不少,便是因谨饬而有的旧伤也得到了很大的疗治,其中,她的神力也被炼化得更多,自己的玄气便愈发精纯、强横……隐隐地,他甚至感受到了御灵境后期的桎梏。
可是他也能感受得到,若没有一个适合的契机和充足的玄气之源,一时半会儿是终究不能破开此桎梏的。
缭绕在身的玄气光华隐下,许敬停止了疗伤,而后,他缓缓睁眼,目光颇为深邃地眺望天际的远方……许久的思忖和斟酌,他发出了一声无可奈何的长长叹息:“还是该先回一趟印洲城啊……”
“小莹莹,带路。”许敬立了起来,出声轻唤,而一旁的流萤鸟则顿时化作一抹莹白流光,飞掠在前……
…………
…………
印洲城,时至黄昏。
再经了两天时间的沉淀,沐家的哀歌似乎被积压了下来……虽然相关的声音依旧不少,可是较之初时的鼎沸之势却显得远有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