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自南塘一别,你和凌晏如前后相继对弈了三次。
前两次,你以为你输得彻底。
可后来他告诉你:我不会让你输。
【一】
南塘和宣京离的太远,你除了幼时随父母来这里给当今圣上庆过诞辰,就没再来过,兄长花忱在你动身离开前一顿说教……不是,一夜清谈。
临行上马车前,又嘱咐你好几句,“宣京是天子脚下,不要去惹那些纨绔子弟。”
你信誓旦旦地答应了。
除此之外,还告诉了你如果出事,就去找那谁。
“楼台一别成永诀,人世无缘同到老……”
你来宣京时日不长,算上今天大概是第五日。
隔壁楼里的戏还在唱,你认命地揉了揉太阳穴,思绪飘得远了,一时想到那是快要唱完的《梁祝》。儿时将《梁祝》来回来去翻看了七八遍,戏文太熟,普通的戏班子都没什么听的兴致。
入秋后天气开始变凉,宣京不比南塘,这时候的南塘还热得很,你多穿薄衣。到了宣京觉得衣服在这个季节太厚重,就没有换。此刻是冻得厉害,打过一个喷嚏后,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了。
虽然是才来这里的第五天,但你当街打断了宣京一位不算很有名的纨绔的腿……宣京人虽都知南塘花家,但并非都认得你。
你来之前被花忱按在桌子上记了天子脚下那几个有名世家的纨绔,却未想到这次在普通世家前“栽了跟头”。
自知没趣地低着头,望着脚底被阳光烤着地砖,隔壁楼里的《梁祝》似乎停了,耳边忽的清净,眼中盯着的地面被阴影盖了一片。
他立在你面前,却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说话。
让当朝内阁首辅处理街边纠纷这种事,估计只有你能做到了。内心苦闷地想着,站在你面前的青年清了清嗓,问道:“郡主何时到的宣京?”
你即答:“才来不过五日。”
两人间又是一阵沉默。安静许久,你才听到他用淡薄的没什么情绪的声音继续说:“回府罢。”
他话里最后一个字落下来,你立即抬头,却只看到青年登上马车的背影。
你抬脚,跟上对方。
天地良心日月可鉴,你来宣京时是没想要打扰他的,但谁也没想到当朝首辅会在半路看到街边吵闹就下马车帮忙处理纠纷啊……吐槽着登上马车,你偷偷多描了青年几眼。
你和凌晏如是旧识,花忱嘱咐的那句话中的“那谁”,就是指他。
你上了马车,没出声,只是安静地看他,马车里的光影较外面暗了些,他一只手撑着手头靠在一边闭目小憩,那一头白发被压得有些乱。
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当初还在南国公府时你问过他,他说这一头白发是天生的。
凌晏如睁开眼,紫眸淡淡地扫你一眼。
“世子说你要入明雍。”
“嗯,本来是要打算去的。”但年龄没到,于是这次来宣京变成了闲玩……
坐在他的马车上,你意外拘谨地朝他点头,末了,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又补上一句,“但云心先生一直会是我的老师。”
大概是你的错觉,他愣了一瞬,接着你听他回道:“这不重要。受你兄长所托,有事来府里找我便好。不过我的名声,在外不会给你什么好处。”
马车里似乎燃了香。闻着味道不重的艾草味充盈在鼻尖,你想起来凌晏如曾和你说过,艾草有一个功效是驱蚊。
那时他还是南国公府上的西席先生,你院子里的书房近水,到了夏天便很容易被蚊虫叮咬。
凌晏如某天上课时便准备了几株艾草带来。还是他这一举动,你才确确确实将他当做你的“老师”。
你伸手拨弄了下马车的窗帘,透过窗帘望见了街边画铺上挂着的一幅红色杏花图,忽然由凌晏如想到某句诗。你和他是在春天相识的,那时春柳正绿,南塘一片闲适之意。
他说自己来自宣京,字云心,从今往后,就是你的老师了。
凌晏如负责教你开蒙,但实际上,他不是你的第一个西席老师,之前的那些老师,几乎无一例外,全都被你赶走了。
你们又什么时候沦为考虑能否为彼此带来“好处”的关系了?
恹恹地收回手,你打个哈欠,放下窗帘。
……
南塘的世家贵族都知道南国公府的郡主,是远近闻名的纨绔贵女。你自然也不辜负大家对你的评价,短短三月,为你开蒙的老师被气走了三位,父母和兄长愁到每天唉声叹气。
上一位老师被你气走,你当天祖母叫去厅堂询问又是什么缘由时,看着那个坐在高堂上的迂腐老师,你大言不惭地说:“我南国公府花郡主,就算是饿三天,也不学这迂腐的孔儒之道!”
那位鹤发的老儒生被你被气到直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