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府,岳家。
这几天永平府各大家族都在忙着找乔夫人跟知府衙门商议开矿之事,以至于岳家现在被各家杯葛,作为岳家家主的岳亭安,心里憋着一口气,一连几日都不出府宅一步。
岳亭安正妻,姓宋,出身本地书香世家,其父乃举人,在京城国子监当过几年助教,今年四十二岁,风韵犹存,这会儿端着杯参茶过来劝慰丈夫。
“……老爷还是想开些吧,你也知道家里二房媳妇背景深厚,不如让她写封信到京城,帮忙说和一二?”
岳宋氏有一些智计,在她看来,现在岳家跟府衙有了矛盾,先不论是化解矛盾还是说想办法把这个新知府给压制住,都需要四处活动,打点关系,而不是待在家里自怨自艾,等着天上掉馅饼。
岳亭安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你知道那知府什么来头?他是前一科状元,湖广安陆州人氏,跟当今圣上乃同乡,还是杨阁老得意门生,岳父更是当朝户部尚书孙志同。这样的身份和背景,找什么关系能说通?”
岳宋氏道:“就是因为其背景雄厚,所以瞻前顾后的地方反而更多……我可是听说,当今圣上跟首辅杨阁老矛盾重重,他这样的年轻人,既跟皇帝是同乡,又是杨阁老门生,如何能顾全好两边关系?二房媳妇的舅舅乃工部童侍郎,为何不请他出面打个招呼呢?”
岳宋氏所说之人乃工部左侍郎童瑞。
各地豪门大户基本都会跟当世名儒联姻,关系可谓盘根错节,或多或少都有人在朝中做官,不过能做到侍郎级别也算高官了,这样的关系非常“硬”,毕竟童瑞未来还有当尚书的可能。
岳亭安道:“那就让人去信说说,不求别的,只要这位朱知府在开矿方面能照顾一下我岳家,就算送点银子也是可以的。”
“好,那妾身便去说了。”
说干就干,岳宋氏马上去内院,找到自己的儿媳妇,让她往京城去信,帮岳家运作。
……
……
一天过去,岳家这边连信都未必送出,岳宋氏又急匆匆来找丈夫。
岳亭安此时正在跟家人商议本地货栈生意,打压那些不听他号令的家族,断掉这些人的进货渠道。
“老爷,您出来一下。”
岳宋氏立在正堂门口打招呼。
岳亭安瞥了一眼,脸上满是不悦之色。
家里管事的都是男子,妇人通常都待在后宅,而自己的妻子却跑到正堂来,显得很没有规矩。
“你们先下去吧!”
岳亭安把人屏退,这才气呼呼望向妻子:“这是作何?有什么事不能等我忙完再说?”
岳宋氏走进屋来,到了岳亭安跟前才说道:“老爷,是这样的,有自称锦衣卫的人,请见老爷……目前我本家侄儿正在家中接待,您见还是不见?”
“锦衣卫?”
岳亭安不由皱眉。
岳宋氏看了看左右,小声道:“对方好像来头不小,身边有十多个随从,其中有个跟班被叫做百户,看样子为首者至少是个副千户。不是说,负责本地开矿的那个锦衣卫管事才是个千户?会不会就是他?”
岳亭安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有些紧张地问道:“锦衣卫的人想见我?这是作何?”
岳宋氏道:“我看,锦衣卫一定得知老爷跟新知府不和,这才找上门来,想让我们给府衙找麻烦。很多时候,锦衣卫自己不方便出面……老爷,咱见还是不见?”
岳亭安用怪异的目光打量妻子,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道妻子主意这么多,同榻共寝二十年,竟不知妻子居然也懂政治?
“若是见的话,等于是把府衙给开罪了,以后开矿之事,彻底跟我岳家无缘了。”岳亭安很不想趟浑水。
锦衣卫想在本地找人当枪使,岳家若是听从,那以后不但跟知府衙门作对,还会跟各大家族作对,岳家要在本地存续下去,犯众怒的事情显然不能做。
岳宋氏道:“老爷,就算您不想应允,是不是也该去见见这位锦衣卫头领?若是他开出的条件,真的很好呢?”
“你……”
岳亭安本想开口训斥,但想到昨日妻子劝说他找京城的关系来缓和跟府衙的矛盾,再到今天跟锦衣卫的人连上线,至少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他好。
岳亭安苦于找不到应对之策,毕竟有关本地开矿之事,现在全部是乔夫人在主持,双方谈崩了,以乔夫人之前对他的怨恨,自然不可能再容忍他,而且就算双方关系缓和下来,他岳亭安愿意给一个曾经自己瞧不起的女人打下手?
“好,那就见见吧。”
岳亭安思前想后,终于做出决定。
权当死马当活马医了。
……
……
岳亭安没有在府上见锦衣卫使者,而是在岳宋氏侄子宋聆引领下,前去宋家一处宅院,于后院见到听朱浩令而来的骆安。
骆安正在花坛边赏花,岳亭安走了过去,一脸恭维之色:“鄙人岳亭安,不知有贵客到来,有失远迎。一点薄礼,还望笑纳。”
见锦衣卫的官员,不管事谈成与否,至少礼数要尽到。
难得有厂卫高官路过本地,还记得拜访岳家,算是给足了他面子,而他心意尽到就不怕对方回头找岳家的麻烦。
骆安道:“你就是岳家如今的当家人岳亭安?”
“正是。”
岳亭安笑着拱手,“不知贵客您是哪位?”
骆安没马上回答,而是望向一旁的宋聆和跟随岳亭安一起前来的岳家下人,岳亭安马上会意,一摆手:“你们都到月门外等候,不得靠近。”
“是。”
众人离开。
等岳亭安回过头,发现骆安并没有屏退手下。
对方都是锦衣卫,而岳亭安作为一个本地家族的族长,单独接见,心里多少有些紧张,生怕被强行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