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澄致仕的事终于定了下来。
对于毛澄的致仕,杨廷和很不情愿,虽然这两年毛澄在很多事上并不是完全听从杨廷和的安排,但到底有毛澄在,朱四一直都没有再在大礼议之事上做文章。
现在贸然换个礼部尚书上来,谁知道小皇帝会不会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但毛澄是病休。
病也的确很严重,以至于没法上朝。
本来毛澄乞老归田得到准允后,应该回南直隶故乡,但因为病情严重,不良于行,只能暂时留在京师。
继任毛澄礼部尚书的人也定好了,果然是南京吏部尚书罗钦顺,此人尚且还在来京师的路上。
毛澄离开朝堂后,朱四果然蠢蠢欲动,几次跟朱浩商议看看是否能提早在大礼议上做文章,似是想以大礼议把杨廷和给逼走。
不过朱浩不断安抚朱四,让其平心静气,安心等待杨廷和离朝。
……
……
四月中旬一天。
工部尚书赵璜带着一份书折,连夜前去杨廷和府上拜会。
因为赵璜在朝属于中立派系,本身工部也没有卷入到朝政纷争中去,赵璜作为六部尚书中地位最低,在朝中的存在感甚至还不如左都御史金献民。
这次他来找杨廷和,是他得知了一件离奇的事情。
杨廷和在自家书房接见了他。
赵璜把书折打开,却是一张图纸,画的正是火车沿着铁轨轰隆隆向前的场景,而此物是工部从西山煤矿那边得来的誊抄本,上面详细描述了有关火车运行的情况。
“……中堂,在下听闻,此事陛下已暗中布局多年,听闻此物力大如牛,可一次装载上千石粮食,一次能运走上百人。此物需要以下面名为铁轨的东西支撑,不分寒暑皆可运作,却是工部自始至终都未参与其中。
“如今铁轨已铺设十数里长,从矿窑的人传来的消息,说是朝廷打算将此物从西山铺设到京师,与运河相连……”
赵璜不得已才来找杨廷和。
因为这件事,是小皇帝搞出来的。
在赵璜这个工部尚书看来,朝廷搞了一项大工程,却没有跟工部打招呼,等于是把工部当成透明的。
看这架势,分明是劳民伤财的大型工程,皇帝不跟工部打招呼是几个意思?
分明是不相信工部!
这种事若是被外人知晓,还以为他这个工部尚书暗中帮皇帝做事,故此赵璜不得不跟杨廷和解释清楚,讲明此事与他无关的同时,也希望杨廷和能叫停这件事。
赵璜可不希望以工部的名义,做危害朝廷的事。
搞什么火车?
大明以前没这玩意,想来以后也不需要。
杨廷和眉宇间呈现出一股匪夷所思的焦虑,道:“你能确证,真有其事?”
杨廷和其实不怎么相信。
西山开矿,就算再折腾,也不过是几个矿场的事,居然要弄一种这时代从没出现过的交通工具?
看样子,好像还得开山铺路,如此必然需要大量人力物力,这些就算只是前期准备,估计耗费也要超过十万两,甚至能到几十万两。
皇帝再怎么任意妄为,想搞这个,哪儿来那么多钱?
赵璜叹道:“派人去查过,应该没错。”
杨廷和琢磨半晌,没理清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门道。
皇帝在他杨廷和还在朝的时候,就整这些不靠谱的东西,可不可以说,其实这又是某种针对他杨廷和的障眼法?
杨廷和总要把碰到的事跟自己牵扯起来,因为他知道,自己在朝一天,皇帝的主要目标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
杨廷和问道:“那……工部是否有可查账目?”
赵璜摇头。
“户部和内府,可有消息?”
杨廷和继续问。
赵璜仍旧摇头,但做出补充:“不知。”
赵璜当个工部尚书,工部账目能整理清楚就算不错了,还能管到户部和内府?
再说现在孙交强势崛起,谁知道这件事会不会是孙交在背后相助皇帝完成?但若是孙交参与其中,银子必然要从府库出,问题是但凡有超出一般用度的额外开支,杨廷和怎会完全不知情?
事情太过离奇,让杨廷和琢磨不出其中诀窍。
“你去问问孙志同。”
杨廷和好似下令般,对赵璜道,“若他也说不知,再于朝堂上论。不然……或只是雷声大雨点小,耗费不了多少帑币,也就无须小题大做。”
……
……
杨廷和非常小心谨慎。
在不清楚小皇帝到底搞什么名堂前,他不会贸然跑到朝会上跟皇帝争论,若叫停不当,到时再被皇帝给顶回来,那他杨廷和又要丢面子。
只是看图纸,觉得工程量大,但事情如何谁也不知,毕竟只是铺设了十几里路,从图纸上看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没见过实物,谁知道是个空壳子,还是有真材实料?
就连铁轨的宽度,杨廷和这样动笔杆子的也没有太过直观的感受。
赵璜于是在杨廷和授意下,连夜去拜访孙交。
孙交本来都已经入睡,被赵璜贸然驾临给打扰好梦,还不得不起床待客。
“廷实,你深夜前来,到底为何事?不会是为了皇后父亲府宅之事吧?”
孙交年老体衰,好不容易入眠却被人吵醒,难免有些起床气。
最近工部有一件重要差事,那就是在京师营造皇后父亲陈万言宅院。
由于是按照伯爵府邸规格建造,耗费银钱不在少数,先前赵璜以工部尚书身份跟皇帝争论过,请求降低规格,或是以现成的宅院进行改造,但皇帝一概不听,故孙交自然以为赵璜是为此事找他援手。
赵璜拿出给杨廷和看的图纸,问道:“志同兄可知此为何物?”
孙交打眼一瞧,什么鬼?
但稍微一琢磨,赵璜大晚上跑来,只为了问他见没见过这东西?
有猫腻!
孙交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