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慎没想到,孙老头今天态度这么横,几乎是找茬般,刚一见面便出言不逊。
本来还有其他事,但光是这针尖对麦芒的态度,就让杨慎感觉难以谈下去。
“用修,没旁的事,你且回去吧,今日老夫与家人团聚,就不留你了,以后再来。”孙交下了逐客令。
杨慎一想,这样可不行,因为西北调运粮食之事,杨廷和不方便亲自出面,才让他这个儿子前来协调,结果现在话都还没说明白,孙交就要赶人……得想个办法先把孙交给稳住。
“在下与敬道同僚,此番还有他的事想与孙部堂商谈。”杨慎一琢磨,还是把朱浩的名头搬出来比较好。
不看僧面看佛面嘛。
你不给家父面子,但至少给你女婿面子吧?他现在跟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拿他来说事,既是跟你攀关系,其实也是一种威胁。
杨慎本以为自己走了一步可进可退的好棋,却不知他不说还好,一提及朱浩的名字,孙交瞬间火冒三丈。
好家伙。
你不说,我这把老骨头还不好意思找你算账呢!
你居然跟我提朱浩?你把他坑得现在京师到处都在传言他不懂礼数,讨伐他不会做人,这不都是你搞出来的?
孙交冷目相向:“用修,老夫给你面子,才跟你说这么多,无关朝堂之事今日莫要再提。而朝堂真有事也轮不到你来说……你要记住,眼下你只是翰林修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户部这边轮不到你来插手。”
先前孙交只是话说得冲一些,现在当面就教训起来。
杨慎一头雾水。
活见鬼啊。
跟你提家父不行,提朱浩也不管用,感情你孙老头是吃了火药吧?一点就着!你这是听不进人话?
“那……在下回头再来拜访……”
杨慎灰头土脸,悻悻告辞。
……
……
杨慎出府,孙交都没让人送一送。
懒得做门面功夫。
本来就看不惯,现在看杨慎那衰样,孙交更是打从心底厌恶。
“正人君子?”
孙交自言自语,“或还不如真小人呢。”
孙交之所以发出这番感慨,其实是想到了朱浩。
从认识朱浩开始,孙交就很厌恶朱浩,认为那就是个小人,年纪小说话损,第一次见面就对他这个老头子威逼利诱,当时他恨不能把朱浩给活剐了,正因为这样,孙交一直对朱浩有偏见。
可到现在,孙交突然觉得,朱浩只是表面小人,丑话都说在前面,算得上质朴,不像杨慎这样明明有一肚子坏水,却要表现出伟光正的模样,让人恶心。
孙交正要回去继续吃团圆饭,孙岚聘婷过来。
孙岚本要叫孙交进内,但见父亲在那儿生闷气,不由关心地问道:“父亲,可是有人惹您生气?”
“自然是有,除了杨用修,还能是谁?”
孙交在女儿面前也不避讳,“他是能做点事,但被他父亲带坏了,脑子里全都是阴谋算计,行的都是党同伐异那一套,难当大用。”
孙岚没想到,父亲居然会对杨慎有如此大的偏见。
至少京师士林中,杨慎的名气大得惊人。
本身杨慎的诗词才华在那儿摆着,文章足以惊动世人,但唯独做官方面没什么建树,但也不至于让父亲如此动怒吧?难道是先前杨慎在父亲面前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得罪了父亲?
孙岚道:“或是杨家公子有何冒犯之言,想来并非有意开罪,父亲请息怒。”
“哼!”
孙交平时看起来笑呵呵跟个弥勒佛似的,但其实脾气很火爆。
尤其老来当官,夹在新皇跟杨廷和中间,倍感棘手,很容易着急上火,但听女儿如此劝慰,还是适当收起脾气,摇头道:“其实啊,为父是替你夫着想……杨用修再诡诈也影响不到为父,却是你家那位,与他同事,总被其阴谋算计,苦不堪言。却说……”
孙交本想提外交纠纷,但话到嘴边,不好意思在女儿面前说女婿做的蠢事。
孙岚道:“外间都在传,说是相公迎接朝鲜使节时,说了不该说的话。”
“啪!”
孙交一拍桌子,怒道,“你看看,现在连市井妇孺都知道了,你说他杨用修能无居心?”
孙岚很意外,父亲不是一向不喜欢朱浩吗?怎么现在朱浩受了一点委屈,父亲居然这么义愤填膺?
这明显跟以往父亲的态度不同啊。
“岚儿,你夫才华横溢,急才也有,但容易被人利用,你有时间多劝劝他,别被旁人给带坏了。”孙交道。
孙岚道:“听闻杨家公子诗词乃文坛一绝,应该不是那种无耻小人吧。”
“诗词文坛一绝?他配吗?”孙交一脸不屑,“不过是京城士子恭维,给他这个首辅家大公子面子罢了。”
孙岚道:“儿听闻,京城流传一首词,乃《临江仙》词牌,外间都在传,乃杨用修所作,词章浩瀚激荡,公认为本朝词家第一。”
“词?什么词?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那首?不是敬道写的吗?”
孙交一脸莫名其妙。
孙岚非常惊讶:“这……这怎么可能?”
孙交皱眉:“怎不可能?当初杨用修出面,谈及你与敬道联姻之事,拿敬道写的这首词来说项,老夫私下问过敬道,他没否认。
“分明就是杨用修妒忌敬道的才华,对外传扬时,刻意不说作者是谁……倒是敬道脾气好,不去争,不然外间都知这词是敬道所作,他杨用修还赚个什么文名?这也是为父看不起杨用修的地方!”
别人对这段过往不甚了解,孙交却心知肚明。
听父亲说完,孙岚整个人呆住了,心中只是默念一句话:“居然是他?居然是他……”
作为文艺女青年,孙岚平生只为这一首词折服,却没想到写这首词的人,就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