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现在……”
朱浩神色肃穆,“世子,其实你已是兴王,只等朝廷敕封圣旨到来即可就藩,即便你还没有正式接位,你也是如今兴王府事实上的主人……若是遇到宁王谋反的情况,你应该如何做呢?”
唐寅一怔,朱浩居然没有提出建议,而是让朱四自行作答?
你这是拿宁王谋反之事当考题呢?
朱四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正经回道:“我认为,应当及早警示朝廷。”
朱浩摇摇头:“不对。宁王谋反,地方上必定已将此事上报朝廷,兴王府照理说不可能比地方上更早知晓宁王谋反的消息,若早于地方上报的话,难免会被奸邪小人说兴、宁二府之间或有暗中往来……”
“对对,朱浩你说得对,是我思虑不周。”朱四恍悟,又凝眉思考了一会儿,续道,“那我们是不是要防备宁王的叛军杀到湖广来?”
唐寅在旁听了一下。
这对话……
技术含量还是有的,可怎么听着都不像是兴王跟幕僚间的对话,倒像是师生之间的对答……等等,眼前二人本来就是师生,只是朱浩为何要拿宁王造反之事去考校未来的兴王呢?
朱浩道:“我说过,宁王兵锋,暂时不会放到大江上游的湖广,顺流而下拿下南京,有个大义的名号才好跟朝廷对抗。以我所料,预估两个月内,宁王的叛乱就会被准备充分的赣南巡抚王守仁平定。”
朱四摊摊手:“那我就不知道该怎样应对了。”
朱浩叹道:“此时我们应当做的,是要处理好善后事宜……”
当朱浩的提议说出口后,别说朱四,连唐寅也大吃一惊。
“朱浩,话可不能乱说啊。”
唐寅急忙提醒。
在他看来,宁王刚谋反,临近江西的湖广若得到消息,都会一门心思防备宁王乱来,你居然现在就要准备善后?
善什么后?
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朱四却正经点头,顺着朱浩的思路道:“如果宁王的叛乱很快就被平定的话,那我们是该想想怎么善后……”
然后他用别有深意的目光打量唐寅一眼。
好似在说,善后跟你唐寅有莫大的关系……
唐寅则瞠目结舌,一脸的莫名其妙。
唐寅本以为跟朱浩来见朱四,目的是让朱四承担起兴王的责任,把宁王谋反的消息,第一时间通知到湖广承宣布政使司,或是上奏朝廷,结果朱浩兜兜转转一大圈,来了个脑回路非常绕的提议,朱四还这么副表情……
这让唐寅完全摸不着头脑!
“唐先生,你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接下来我要陪世子去守灵,就不多劳烦你了。”朱浩转头望向唐寅。
唐寅脑袋里全都是问号,心想,你这是要赶我走么?
赶我走我没意见,反正这件事你通知到小兴王就行,可问题是……你干嘛要带我来呢?我还没正式发表看法呢。
唐寅皱眉间,却还是点头:“那我还有旁的事忙,就此告辞!”说完带着些许不悦离去。
……
……
等唐寅走了,朱浩望着唐寅的背影,心里窃笑不已。
让你来见朱四一趟,目的就算达到了。
唐寅走后,朱四急忙问道:“朱浩,你是不是想说,再过不到两个月,唐先生那位红颜知己就要死了?我说的是宁王妃。”
朱浩心想,你小子可真上道,不枉费我精心设计这么一场。
朱浩叹道:“你也看到了,宁王谋反后,唐先生很着急前来预警,其实他内心异常复杂,一边希望自己的红颜知己没事,一边又不能危害大明利益……取舍之间,他很为难啊。”
“嗯。”
朱四想了想,有道理。
唐寅举报宁王谋反,宁王事败,宁王妃必死无疑。
但为了家国大义,他还是要牺牲宁王,牺牲红颜知己。
朱浩道:“我就怕,若是宁王谋反事败后,宁王妃一死,唐先生此生最后的牵挂就没了,他以后无法再留在王府为西宾。”
“不……不行啊。”
朱四急忙道,“我父王说了,如果我想成就大事,非要有唐先生辅佐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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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四非常信任朱浩,而朱浩说的故事又合情合理,一直塑造了一种“宁王妃就是唐寅精神支柱”的假象,朱四自然会相信朱浩的说法,宁王妃一死,唐寅心灰意冷之下会离开兴王府回家乡。
着急之下,他连朱祐杬临终遗言都脱口而出。
其实这话,不用朱四说,王府上下都知道。
朱祐杬临终托孤时,话都说得那么明显了,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朱祐杬指望唐寅把儿子带上皇位,但因为话没明说,别人就算心里揣着一千个明白,也要故意装糊涂。
朱浩道:“你也知道,这几年唐先生对于在王府做事有些倦怠,他既不想当官,也没有宏图大志,朝廷也不允许他再科举出仕……除了拿一点束脩外……你觉得以他的才华,是缺那点钱的人吗?”
朱四一脸懊恼:“应该不缺吧?他的画不是很值钱吗?”
这又是朱浩之前给他种下的思想开始萌芽,那就是唐寅留在王府,更多是报兴王的知遇之恩。
“当初唐先生为躲避宁王追捕,才跟我到安陆来,令尊对他有收留和器重之恩,如今令尊已去,宁王谋反若是也被平定的话,那他最后的顾虑也有了,宁王妃再一死,那他就彻底没了寄托……
“这几年他孤家寡人一个,王府几次要给他续弦他都没答应,这还不足以说明他心中只记挂那一个女人?”
朱浩继续用他的歪理邪说,让朱四深信不疑。
朱四本来对于男女之事就懵懵懂懂,再加上朱浩所说非常合理,除了相信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
“那……那该怎么办?”
朱四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