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以后你要多听唐先生的教导,他在王府中既可以授你学问,还可教你立身处世之道,若你用心学习,将来未尝不可……”
话说了一半,朱祐杬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有些话,明显要等在场之人走后,单独跟儿子说。
没说的那部分,必定是“你将来或可成就大业”,告知儿子你如今是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唐寅能够教你如何当好一个皇帝。
在场很多人都能听出朱祐杬的弦外之音,妒忌的眼神“唰”地看过来一片。
这明摆着告诉朱四,要是治理王府,你有袁宗皋辅佐就够了,要谋天下却非要有唐寅在你身边相助,这就是为父给你留下最大的遗产。
“朱浩……”
朱祐杬突然将目光落到朱浩身上。
在场人等都没料到,朱祐杬在这临终托孤的关键时刻,居然还有心思点评一下朱浩,毕竟朱浩只是个半大小子,就算如今已是生员,但跟王府中其他人的地位还是有着明显的差距。
朱祐杬投到朱浩身上的目光非常柔和,满含欣慰点点头后,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光是这殷切的眼神,朱浩就能看出朱祐杬的信任和寄托。
可能有些话,的确不方便在外人面前说,但当爹的知道,儿子将来最信任之人,很可能是与他一起成长的几个孩子,尤其是跟儿子亦师亦友的朱浩,朱浩的才能在几个孩子中绝对是出类拔萃的存在。
但当着这么多王府属官的面,直接称赞一个孩子,那会引起王府内部矛盾,不如用一个爱护的眼神看过去,让其知道自己的期望便可。
这次朱四主动接茬:“父王,孩儿以后会跟朱浩好好学习。”
“呵呵。”
朱祐杬此时精神已经非常倦怠。
病入膏肓时,突然接见这么多人,即便服用了镇痛、提神的猛药支撑,但还是力不能支,看样子要休息了,可他在听到儿子童真的话后,还是忍不住笑了笑。
儿子终归太小,不懂人情世故,又或者是……儿子对朱浩真的很信任。
“咳咳咳……”
朱祐杬随后又剧烈咳嗽起来,好似怎么也停不下来。
张佐急忙上前问询情况,随后被朱祐杬咬耳朵说了几句话,张佐转身对在场众人道:“诸位,王爷辛苦召集你们前来谈事,现在该说的差不多都说了,诸位请回吧。”
到这里,身后事基本交待完毕,剩下就只有袁宗皋和张佐在意的托孤之人排序问题了。
别人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个……本来王府高层就那么几人,他们才在意谁当首席谁当次席,对大多数人来说,王府换个主人也照样过日子,从进王府第一天就料想到会有新老交替的那一刻。
……
……
唐寅和朱浩都没被留下,袁宗皋、蒋轮也相继离开。
只有张佐和王府承奉司的人留下,朱四也在,随后就是去叫蒋王妃、朱三和朱五姐妹过来交待后事,接下来就完全属于家事了。
袁宗皋出了院子,跟唐寅没有一句话交流,铁青着脸,径直离开。
唐寅望了袁宗皋的背影一眼,眼神怅然若失。
本来他跟袁宗皋还有一点机会缓和关系,尤其等世子继位为兴王,他希望双方能商量着如何治理好王府……但现在兴王临终前的一番话,彻底伤了袁宗皋的心,也断了二人通力合作的可能。
“既生瑜何生亮,可问题是,就算有人是孔明,他也不是周公瑾呐?”
朱浩看着袁宗皋的背影,故意把话说给唐寅听。
袁宗皋再妒忌,也该有个分寸,知道自己的能力到底是在哪些方面……你这样守成有余的老儒官,早就失去进取心,人家兴王对儿子最大的期盼是将来当皇帝,你能撑得起王府托孤之责,但承担得起辅政大臣的重任吗?
唐寅侧头望了朱浩一眼,没好气地道:“你小子说话真是不客气。”
朱浩道:“本来我觉得袁长史宽容大度,气量非凡,但现在看来,某些事情上他明显太过小心眼儿,先生不过是得到兴王期许,在他眼里……或许先生以后就要抢走他的地位。先生你可能要有麻烦了……”
唐寅叹道:“我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兴王过世后,我无官无品,在王府根本就是个闲散之人,将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勒令要求离开……是该想想退路了……”
朱浩道:“先生,你没事好好休养一下身体,以你这年岁,我最怕的就是……好日子来了,你先撑不住。”
本来朱浩不想这么提醒唐寅,但经历兴王按照历史那般如期而逝后,朱浩发现,很多事似乎冥冥中自有天意。
无论是否有他朱浩的存在,朱祐杬都要在正德十四年过世,那唐寅……历史上可是在嘉靖二年腊月死的,满打满算还剩下四年半……即便你唐寅如今看起来活蹦乱跳,就怕过上四年,你也跟朱祐杬一样病入膏肓……
唐寅面带感慨之色:“你说的是啊,看来以后是该好好养护身体,到了我这年岁,该知天命了。”
“少喝点酒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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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浩问道。
“呵呵,算了吧。都已这般年岁,何必为难自己呢?”唐寅马上就把说出的话,当屁一样给收了回去。
朱浩很是无语。
就你老家伙这状态,就怕我帮你成就伟业,你也无福消受。
不过好歹你比袁宗皋那老头强一点,他比你早死两年,还有张景明也是正德十六年死的……蒋轮是嘉靖五年……还是陆松能熬,至少活到了嘉靖十五年。
……
……
朱浩回去继续授课。
本以为朱四下午不会再到学舍上课,不料日落西山前,朱四回来了。
朱四神色依旧悲恸,但并未比之前更显难过,朱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