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岁安在陆长安入宫三年后出生,正正好姐妹俩的年龄差是十八。幼妹的出生让困于后宫愁于子嗣的陆长安欣喜不已,她爱极了这个妹妹,同时也坚定了往上爬、再往上爬的信念,她想把最好的东西都送给妹妹,想替父母解决后顾之忧,让他们得以安心照养幼女。
陆岁安直到十五岁都很快乐,她有最慈爱的父母,有最热情的姐姐,有最尊贵的姐夫,有最好的老师…她才貌双全,世家子们有许多是她的爱慕者,她自由奔放,喜爱乘坐马车在大街上逛上一整天,她…曾天真的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快乐的女子。
与其说时间改变了一切,不如说世事无常、人性万千。
十五岁过完及笄礼已经临近寒冬了,然而陆岁安的心却和冷冽的风一样,“飒—飒—”中透出了无生气的死寂。
及笄宴上,一向敬爱有加的姐夫像是变了个人,他竟然当着姐姐陆长安的面,大庭广众之下说出爱慕她的话…
一切变得不一样了,世家子们不再簇拥着她,世家女们则认为她是祸水,最能安慰她的姐姐也沉默下来,无言是最大的伤害。
纵使掌管陆家多年,陆岁安彼时也才十五岁,她无法应对这种糟糕透顶的突发情况,更无法忽视父母无措又着急忙慌的无用补救之举。陆母身体很不好,陆父虽有官职在身,却也是个实打实的闲差,他日常就是待在家里陪伴陆母、照顾陆母。所以那荒唐可笑的闹剧只能陆岁安强撑着独自面对,同时还要想办法开解父母,宽慰他们,让他们不要郁结于心。
由于众人对陆岁安与皇上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猜疑,致使陆岁安自及笄宴后就常常形单影只的对着家里的景观发呆,一呆就是大半天,至于为什么不是一整天?人陆岁安是陆家掌事人呐,偌大的家业还等着她打点下指示呢。哪有空发那么长时间的呆啊!
不过发呆总归是不好的,最后还是陆岁安的贴身侍女丹桃拖着她有事没事坐车出门散心,正好此时天气寒冷,长久待在车中也不会闷,所以至真正入宫前,陆岁安不是在家中处理事务,就是坐车在外面乱逛。
但话说来也奇怪,按理这种皇帝姐夫当众向还在世贵妃的贵女小姨子表达心意,怎么着都会带来惊涛骇浪般的舆论风暴,事实上确实是带来了,可它很快就销声匿迹了,人们像是丢失这段记忆般又恢复以往的相处状态,陆岁安好奇的紧,却也知道有些事是她不能接触和面对的,所以她选择当个知足常乐的鸵鸟,没事就去逛街,在舆论平息后一度回到以前不用车马、随性所欲自由散步的逛街方法。
叶招九初见陆岁安时,她正在银楼前下轿,“宝髻钗横坠鬓斜,殊容绝胜上阳家”(注:唐人《云谣集杂曲子·抛球乐》),叶招九喃喃的不由自主的念出了他的第一反应,生长在边塞的小少年见惯了健美活力的边城女子,所以他自小便立志亲眼看看书上、边民、将士们都喜欢说道的如水江南女子。
只可惜他第一站就栽在陆岁安身上,再也不想着下江南了。
“小子,念道什么呢?京畿可不比宛城,你跟紧我,别走丢了。”叶承回头对小儿子叶招九嘱咐道。
瞧着儿子呆愣的模样还以为他是震惊于京畿的迷眼繁华,原本还想调侃两句,可当看到他儿那烈阳风沙都染指不了的白皙脸蛋上竟敷满了脂红时,他心惊了,再顺着儿子的目光望向那位娇艳贵气的女郎时,他忧愁了。
他叶承只是边城的小小守将罢了,原本一生都没有机会进京的,此次是由于凉州刺史何道纯病危,其亲信既要护人又要护城,同时边塞机密又要派人亲手交到皇上手上,大人亲信走不开,为保密,只能派他这个大人亲信的亲信的朋友来送信了。
带叶招九也是一个掩护,当然,他私心里也想带这个孩子看看边关小城外面的世界。
只是没想到这小子一进京就这副呆瓜模样,呔!这笨小子,他们这种边关武将粗人哪配肖想京畿的贵女啊!
不过他也没有立刻急着出声转移叶招九的注意力,十三岁的半大孩子也许只是单纯惊讶害羞呢?反正不管什么情况他和她都不会有交集,多看一眼少看一眼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