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宛卓以苍衡被李照宸掳走已将近一月,吐谷浑新旧两派势力为此争论不休,烀焰熤王太后一派的新势力逐渐不敌凭着一股劲想鱼死网破的宛卓以旧派血脉贵族,王庭内部政法分离,政令朝令夕改,使王庭民众终日惶惶,外因前段时日与契丹达成的协定助战,不仅未曾谋取到半分利益反而还被焚了关塞口的城池。
“烀焰熤王太后”李照宸手指摩挲着酒杯,眸光却落在烀焰熤身后站着的遮掩了面容只漏出一双殷红似血的眸子的侍女身上,语气平缓,举杯示意“请。”
女人也未曾推脱,只是举起酒樽,拂开面纱一交,将樽中佳酿一饮而尽。
“不知烀焰熤王太后不辞辛苦远赴我大唐边城,有何要事?”李照宸抬手,又将自己面前酒樽倒满,身子却斜斜的向右侧倚着,手肘支着头,睨着烀焰熤。
烀焰熤顿了顿,却是起身,走到营帐中间,从怀中似是摸索着什么,并未在意席间其他将领抚上武器的动作。
“吐谷浑——”随着烀焰熤一声高呼,身子猛地跪下,卷着完好的羊皮卷被双手高高举起“愿归顺大唐——”
李照宸一把将樽中酒水倒入口中,眸光扫到袁天罡从始至终倒扣在桌面上的瓷碗,勾唇一笑,又将眸光移到跪着膝行的女人身上,不自觉的拉长语调“哦?”
“请大帅观图”烀焰熤膝行至案几前,低垂着的眸中划过一丝狠绝,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狠狠的咬了咬牙,身子骤然向前倾去。
“大帅——”一声惊呼。
电光火石之间,银光乍现,短剑刺出,李照宸似是早有准备,身子正起,提膝踏案,单脚稳稳踩在案几上,反手将承影剑拔出横扫,温热血液模糊视线,迸溅在李照宸姣好的面容之上。
“割断你的喉咙不需一息。”袁天罡站在李照宸身侧,唐刀横置在那殷红双眸的女人颈边,逼的女人弃了正欲刺向李照宸后颈的金钗。
李照宸用手背蹭去感受到的温热血迹,也许是更怖人了,却笑开了,站直了身子在袁天罡身前,侧头望向殷红双眸的女人,捞过酒樽,葡萄美酒从酒壶中流转到樽中,承影剑稳稳的推着,在案几上留下划痕“请,烀焰熤王太后。”
“你早就知道了。”烀焰熤殷红的双眸中满是肯定之色,俯身拿起酒樽一饮而尽“早听闻过大唐平阳公主善兵法谋论,助父起兵,后苇泽关米汤退敌兵,不愧为一代巾帼女将”
“谋政权,扶新派,出新法”李照宸将承影剑收回鞘中,顿了顿“烀焰熤王太后英名早传入了本帅耳中。”
“烀焰熤愿带吐谷浑归顺大唐,为唐之附属,献岁贡,听皇令,尊大唐皇帝为可汗”烀焰熤左右手交叉抚在胸前,微微躬身,发尾的铃铛叮当作响。
“若杀了你——”李照宸话还未说完,便被烀焰熤打断。
“以示附属之心,愿以吐谷浑禹番途里连绵十二城为嫁,小儿宛卓以苍衡入赘大唐,从此生不回吐谷浑,死不离大唐。”烀焰熤朗声开口,语气中似乎还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此番从吐谷浑王都动身前来时,已派使臣加盖国印三路先行前往长安,以求唐皇庇佑。”
李照宸笑意不减,只是眸中淬冰“若父皇应允,本帅自当听从”
“如此,便先贺之,公主殿下——”烀焰熤高举酒樽,一饮而尽。
热闹散尽,营帐独留李照宸与袁天罡两人。
“是本帅疏忽了。”李照宸连面上的笑意都不愿维持,吐出了一口浊气“不知为何……”
“袁天罡,你不曾对我有所隐瞒,是否?”李照宸硬生生的转了一个话题,却又似不期待着男人的答复,只是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摩挲着劈开一半的虎符,似是在重复着什么“离火,兑泽”
“火泽睽,异中求同。”袁天罡并未带玄铁面具,手搁置在唐刀上,就站在李照宸身侧,轻笑一声“大帅何时对卦象感兴趣了。”
“不曾,我搞不懂这些所谓的卦象,只是这是二哥在我出征前给我求来的一卦。”李照宸轻扯出一抹笑,想起了什么,又戛然而止“倒是罗成他——”
“倒是罗成他,比较喜欢这些。他最后一次起卦还是刚与月娘定亲时。”李照宸心中酸涩,却还是忍着朦胧的泪意说着“是坎水,离火?不过我也记不清了。”
“水火既济”袁天罡垂眸,隐下了后一句,没有再出声。
【水火既济,盛极将衰。】
“袁天罡”李照宸低垂着头,发丝顺势滑落,她好像有些记不清这是出征的第几年了“长安的牡丹现在开了吗。”
袁天罡轻声的应着,手指也不自觉的摩挲着刀柄,突然有些厌烦起这一望无际的戈壁黄沙。
李照宸只觉身后袁天罡的气息越来越近,男人将她手边的毛笔提起,不自觉的碰上她的指腹,沾了墨的毛笔在案几上宛转,重墨轻提,匀染点绽,袁天罡放下毛笔。
“开了。”
袁天罡温热的气息绕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