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
一
戌时日暮,天色渐黑,陆家的下人在各院里点上了灯,平日这时本该用晚饭,陆老爷却没传饭,只是在前厅中焦急难耐地踱步,不时往外张望,盼着什么。
忽而一阵急促浑厚的脚步声传来,陆老爷与夫人柳氏忙快行两步到门边相迎,只见那跨刀的差人步子豪迈地跨进前厅,只与陆老爷摇摇头,连话都懒得说。陆老爷顿时露出失望之色,微微叹气后,无奈地给柳氏使了个脸色。
柳氏当即掏出二两银子来,交于差人手里:“爷辛苦了,这些银钱跟兄弟们喝茶使。”
差人闷不做声地收下钱,随后柳氏将那官人往外送了送,方才走回来,失落地说道:“老爷,好几日了,当差的走了一波又一波,我看楚儿是寻不回来了。”
陆老爷鼻哼一声,“湘灵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
柳氏摇摇头,“我看此事与湘灵无关,她哪会有那么狠辣的心啊。”
“她心不狠?有其母必有其女,当年她娘偷天换柱将楚儿和自己女儿换了,送自己女儿来府里享清福,倒是让我们亲生女儿过了十几年的苦日子,湘灵又能好到哪里去?我们对湘灵不薄,只说要将她们两个一块养着,没成想......”陆老爷一拍大腿,长叹一声。
又继续道:“我派去接楚儿回来的家丁与湘灵的关系最是交好,想是那家丁收了湘灵的钱才对楚儿下手,否则家丁怎会和楚儿一块消失。此事肯定与她有关,她若不说,便狠狠地打,别给她吃饭。”
“可...那毕竟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啊。老爷。”柳氏拽着陆老爷衣角,恳求道。
陆老爷抽出衣服,拂袖道:“都是你惯的。她就是知道你不会把她怎么样,才会做如此胆大妄为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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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闭塞的柴房中。
只身着一件中衣、伤痕累累的陆湘灵躺在一片干草堆上,春寒逼她冷颤连连,她将地上的干草笼在身子上,试图以此取暖,只是这样做的效果微乎其微。
在饥寒交织,疼痛难耐下,陆湘灵忍不住低声啜泣,喃喃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半个月以前,陆家突然收到一个消息,陆湘灵不是陆家亲生的女儿。信上说,当年柳氏外出烧香早产,在庙中生下一女,却不知那时庙中生产的另有一女,那女子见柳氏家世显赫,衣着华贵,便起坏心,寻机将自己的女儿和柳氏的女儿交换。
被交换到陆家的女儿就是陆湘灵。
得知这个消息,陆老爷忙托人去信上所说的地址验证,验证的人回来说,当年同在庙中生产的女子承认自己换了孩子,而她的养女楚儿与柳氏长得七八分的相似,不是柳氏亲生女儿还能是谁?
陆老爷得知消息,立马派人去接楚儿,却不想这一去便没了消息。楚儿下落不明,派去接楚儿的家丁也不知所踪,一连查了好几天无果,陆老爷就将这件事情疑到了陆湘灵的身上,整日拷问她。
但不管怎么问,陆湘灵都说不知道,于是便将她关在柴房里,不给她饭吃。
从千金小姐一下沦落至此,陆湘灵的心里自然不好受,没日没夜地哭了好几天。
昏昏沉沉中,她慢慢地睡过去,也有可能是晕了过去。
直到一盆冷水将她泼醒,她打了一个寒颤,猛地睁开眼睛,只见一个丫鬟收回脸盆,对她说道:“老爷说了,姑娘冥顽不灵,这家里恐怕留姑娘不得。老爷念及旧情,不将姑娘送进官府,姑娘现在就出府去吧。”
陆湘灵颤颤巍巍地问:“出府?”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逐出家门。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而是穿越而来,从有这个时代的意识开始,就是陆家的千金。从小衣食无忧,她以为自己能荣华富贵一辈子,却没想到自己只是假千金。
什么谋生技能都没有,陆湘灵不知道在外面怎么活下去,她恳求道:“别将我逐出门,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让我留下来还父母的养育之恩。”
“呸!”丫鬟咒骂道:“谁是你父母!姑娘要是再不离开,丫鬟便要动粗了。”
这丫鬟撸起袖子,露出一双粗壮的手臂。
陆湘灵忙起身闪躲,抱头鼠窜般地从柴房跑出去,一出门又是一阵阴冷袭来,将她全身的鸡皮疙瘩都激起来,她牙关不住地打颤。从小锦衣玉食,未曾受过这个苦,这会只得抱紧身体,倒吸着凉气。
丫鬟还要将她打出去,陆湘灵眸子一转,转过头来对这丫鬟说道:“我可以离开陆家。只是我这样蓬头垢面地从陆家出去,想是撑不了多久便会死在外面。即便没人知道我曾是陆家千金,旁人也会觉得是陆家虐杀家奴。于陆家的名声不好。至少给我个体面的衣服,让我可以走的远一点。”
丫鬟微微一怔,轻笑道:“姑娘倒是聪明,有这般好使的脑子出去也不会饿死。”
她冷哼一声,只说自己去知会老爷,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