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别怪婶子多嘴,姑娘这么大了,也要给自己点脸。好好一个女孩儿,跑来此地看门,说出去不好听,若是骗人的,那就别等我问出来自己给自己找丑。”
月书敷衍点头:“对对对,白婶子你说的在理。”
所以把白婶子丢来看后门不是没道理。
真烦,真讨人嫌,居然还看不起她这样的年轻保安!
她说完面无表情走出这一片树阴,头也不回,挥挥手道:“这里留给周俊住,至于我看门的事真不真,您赶紧去问问,我呢,去吃饭了。”
但走了没几步,月书听到身后的妇人冷哼了声。
“没家教的东西!”
她差点肺气炸了,猛地扭过头,却见白婶子一脚踢开木门,进了屋。
炙热的日头下,身穿湖绿衣裙的少女做了几个深呼吸,半晌,因肚饿放弃与人讲道理的想法。
这要是讲不好,她打也打不过。
——
寝宫里,竹帘被人挑起半爿,因日头出来,又渐燥热,府里随侍取了冰摆在内室。内室并无太多人伺候,一扇绘有青绿山水的折屏挡在紫檀落地橱前,垂地的轻薄幔帐被风吹动,地板上竹影斑驳。
六七月枇杷成熟,府里进了几筐新鲜的歙县三潭枇杷,下人选了卖相极好的摆在青花瓷盘上。貌美女子坐在床边,素手剥着枇杷,指尖湿润,透着果香。
宋希庭侧躺在床上,听她说府里的内务,目光落在她背后的纱窗。
“昨日让玉姐姐替我将那丫鬟丢到书房,人还安分么?”
温掌事低头喂给他一颗枇杷,蜜黄色的果肉碰到唇,清俊的男子瞥了她一眼,轻轻咬到嘴里。
“奴婢昨日替殿下掌了掌眼。”
温掌事无奈笑道:“是个模样标致的丫鬟,站在殿下身旁看着不寒碜,人倒也有意思。只是奴婢这些年宫里见的人多了,观她面相,那一双眼静若萤光,动若流水,恐怕是个尖巧喜淫之人。”
“奴婢后来问她书读的如何,她说读过《楚辞》、《论语》,女子认得字是好事,可书读多了,全不全是好事。后来看她写的字……”
温掌事以手掩笑,道:“竟是跟狗爬一样,不堪入目。殿下使人到书房,若是这般,岂不是养个废人。”
宋希庭闻言,嘴角微微翘起,声音柔缓道:“原来如此,我都不知道。所以你后来将这丫头丢到哪儿了?”
温掌事看他神情,说起看后门的地方。
“那一块清净,她一个初来乍到不懂规矩的丫鬟还可以练练字,等殿下伤好了,想来她也练得差不多,到时候再调入书房。”
宋希庭望着床上的承尘,莫名想起月书生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声。
她本是吴王找来监视自己的,如今却被吴王身边的女人丢到那一个旮旯地。自己并无疏远她的意思,可念及月书的性子,宋希庭只觉自己如今在她心里已经坏到极点了。
略有些病弱的青年想了想,吩咐道:“后门那边,莫要少了她的用度,过几天就把人调回来,既然字写的不好,读的也是无用书,不如就做个寝宫里日常洒扫的三等丫鬟。”
“我摔下山崖之时,多亏她替我垫在身下,若不然头就要碰到石头,凶多吉少,无论现在了。”
温掌事剥着枇杷,微弱无闻叹了声:“奴婢知晓殿下的心,记挂旁人的恩情,不愿辜负,月书那儿奴婢绝不会克扣一丝一毫的用度。”
枇杷送到唇边,床榻上的男子却未张口。
“殿下?”
宋希庭眼眸含笑,抬手抵着她的皓腕,言语轻缓道:“别总想着床上的男人,剥了这么久,怎么忘了自己。”
温掌事对着那张俊秀风流的面容,听罢言语,如玉的脸上倏而浮出一抹绯色。
她咬着湿润香甜的果肉,透白折屏上映着一道秀丽剪影,夏日光线明朗,尘埃细细,内室寂静起来,碎光浮沉,良久,宋希庭闭上眼,笑言:
“娇羞花解语,温柔玉有香。”
声音极轻柔,透着股疏懒。
枇杷滚落到地,床边的女人侧过头,捡起枇杷,她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他一眼,眼睛微微明亮起来。
……
话休絮烦,只说月书从厨房吃过饭,她回来还揣了两个馒头。
后门这一块,日头高移,地上的水迹早已干透,闷热起来。白婶子人不在,月书左看右看,在小木屋后扯了两块巴掌大小的芭蕉叶子。
放好馒头,她拖了个凳子坐在门口,等到日中时分,人就屁颠颠地去找柳丝。
柳丝是温掌事手下的得力干将,算是王府里有头脸的丫鬟。月书吃饭时听人说她只有午饭时才会回房休息片刻,若有事最好这个时候去找。
路上问了几个人,等真到了她住的房门外,月书心下略有忐忑。
“咳咳咳。”
来回踱步的少女终于鼓起勇气敲门。
屋里柳丝靠在床榻上,才合上眼,听到那三声叩门声响,不耐地掀起眼皮。
“谁呀?”
“柳丝姐姐,我是月书,想跟您说个事。”
刚准备起身的柳丝听到月书两个字又躺回去,喊道:“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