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书重复自己的话,宋希庭却总跟聋了一样继续问。
如此几遍,她总算明白过来。
瞪着身前侧躺的男人,她一巴掌差点扇过去。
宋希庭拉下书,不躲不避,眼眸含笑,大有任她为所欲为的意思。
月书看出他的打算,手悬在空中,终了捶在他身边的隐囊上,只道:“你等着。”
马车此后几日安安静静。
一行人走了三天旱路,中途吴王与春郎几人悄悄去了另一方,而姜山这些个贴身侍卫则带着宋希庭乘船到了宣州青都的藩王府。
下船这日不巧,是个阴雨天气,城里城外俱笼在烟雨中,杨柳黯淡。
绿瓦朱墙的王府占地极大,王府长史领着府内一众随侍早早候着,马车里扮作吴王的病弱男子被人扶着下来,月书打伞撑在他上头,亦步亦趋跟紧。
她绕过那座大影壁,过了几重门后就见丫鬟、男妇乌泱泱一大批。
庑廊下,站在人前为首的那个女子估摸着不过二十青春,样貌极标致,穿一身碧青妆花罗短衫,下着一条榴红胭脂色膝襕裙,瞧见他们人来之后便提着裙摆小跑过去。众人喊她一声“温掌事”。
“快把王爷抬到寝殿,郎中呢?”
随他们一路的郎中被挤在人后,月书把人往身边扯,嘴里道:“在这!”
温掌事听到便扫了眼过来,兴许觉得晕船的郎中一脸衰色,顺口叫月书领人去前庭院的廊房里小休片刻。
月书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还想问几句,人早已走到前面。
那些丫鬟婆子各个跟训练有素的兵一样,宋希庭被人众星捧月送到寝殿,待遇非凡,竟也没有没有提过她一声,任由月书被人落在后头。
雨水淅沥,月书望着眼前的雕梁绣柱,翠海香天,只觉开眼界了,呆了半晌,侧头问了句:“老先生,你知道我们刚刚走的是哪些路吗?”
扶着廊柱正低头呕吐的郎老中:“啊这——哕!”
“……”
好不容易舒服点,老郎中怏怏摆手,月书抓着头,有些头疼。
这王府太大,她进来时都是跟着旁人一道的,那时候外围都是人,哪顾着看地标。
两个人兜兜转转找路,好在有个小丫头知道,将两人带过去。
厢房内粉壁光洁,家具物什一应俱全,只是雨天未有点灯,内室有几许昏暗。月书用冷水洗了把脸,瘫坐在椅子上觉得无比劳累。
她透过小窗看外面,也不知什么时辰了,雨声吵闹,府内下人匆匆,护卫交班,画面雾蒙蒙的,她支着手小憩一会儿,但没过多久,府中长史找过来。
听到外面的声音,月书绕过大屏风赶忙行礼,请人上座,三十出头的男子微微倾身,笑容浅浅,让她不必客气。
吴王先前大抵与这府中一把手通过消息,刘长史便先与她说了府中一些基本事宜。
样貌普通的男人生了一双细长凤眼,声音温温,不急不缓,坐在他一侧的少女手搭在膝上,听的十分认真,时不时点点头,就差拿出小本子记上了。
长史并不常露面,吴王开府才不久,这府中权柄大多在温掌事手里。温掌事原名温瑜,是吴王生母丽妃派下来的人,地位不同寻常,他们这些属官若是见了都是恭恭敬敬的。
“难怪。”月书不吝赞美之词,“我瞧温管事第一眼就觉得她非同寻常,论样貌那是少见,论气度也是尔雅温文,实在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着的妙人,殿下好运气。”
长史笑了笑,小声说道:“确实如此,不过此番事涉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府中上下,除我之外,再无其他知情人。”
“掌事爱慕殿下,身有软肋,若受人牵制,恐毁大计。殿下有意瞒着她,还请月书姑娘与那位勿要露出破绽,使人探出底细。”
“这是自然,殿下已有叮嘱,请大人放心。”
刘长史望着门外雨帘,小坐了会儿,问起月书一些小事,诸如这一路走的怎么样,路上顺风与否,最后才道:“姑娘等会记得去找温掌事,让她为你安排个住处,王府前庭院时有男客,恐行走不便。”
余光落在身侧少女身上,见人呆头呆脑的,他想了想,又从袖子里摸出一把钥匙,将住处告知了月书,只等她有事棘手,无法解决时上门。
雨水冲刷青砖石面,排水槽里俱是落在树下的残花败叶,刘长史走时小厮留了一把伞下来。
望着渐消失在雨幕中的清瘦身影,扶门的少女吐了口气,只觉得自己像个被抽过的陀螺,她而后提伞过寝门往王府后院去。
□□寝殿广五间,深七架,斗拱硕大,琉璃绿瓦在雨中被冲刷的鲜亮光润,两侧庑廊下候了些丫鬟婆子,俱肃着脸,不见杂声。
打伞到这一处,不知多少双眼睛瞧来,穿着潮湿衣裳的月书小心翼翼,无形中觉得压力极大,像是要去面试一样。
她抖落伞面上的雨珠,尝试着向廊下一个婢女道:“小人月书,自江州随殿下而来,有要事相告,想要求见温管事,劳烦姐姐通报一声。”
那婢女约莫十七八岁,名唤柳丝,高挑身材,面若银盘,腕子上一对绞丝金镯子,衣着体面。柳丝斜眼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