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丝们已经疯了,兀自疯狂挥舞荧光棒,尖叫着姜也的名字。
“姜也!姜也!姜也!姜也!”声音由杂乱到整齐,不过用了片刻。
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拿起话筒,随意放在嘴边。
随着钢琴声起,轻启唇:
“我等了好久你始终都没出现,
再见一面我可以站得远一点,
漫天飞雪,把我心冷却——”1
干净清洌的声线,透着明显的沙哑。
但这并不难听,反倒让那原本年轻的嗓音显出了一丝沧桑,于是多了一份重量。
他不似原唱那种像韩国流行腔调与故意吐字不清的发音,反而唱得极为诚恳,有朴树的影子。
像在诉说,又像在告白。
每一次转音,每一个音调,都非常到位。
“世界很大,你要到处看看,
你要到处逛逛,只有我在老地方,
陌生又透着光,回忆里的模样,
就忘了吧——”
那一声高音之中,带着撕心裂肺,几乎震颤到她心里。
令她抑制不住地感到一阵酸涩。
谭千渝一边听,一边模糊地想,姜也在唱这首歌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呢?
姜也在想什么呢?
“在那些和你错开的时间里,
我骗过我自己,以为能忘了你,
任何事情都让我不自主地想起——”
他还能在想什么。
此刻万千星光,他在舞台上闪耀。
却只想着一个人。
他在想从前与她每次照面,她说过的话。
他在想她的每一次微笑,她看向自己的每一个眼神。
在那些和她分开的时间里,他已习惯于向回忆频频回首,以慰藉长久以来的孤独。
他想起《飞雪满群山》刚定下角色时,她跟他说的话。
“你要注意啊。”她的声音里透着意味深长。
“我怎么了?”
“你这个年纪,这个脸,吸引的应该八成以上都是女友粉。她们是绝对不能忍受自己喜欢的男明星轻易就有恋情的。”她语重心长地提点他,“一定不要随意谈恋爱啊。”
姜也不语,她不放心,又继续念叨,被她说烦了,他才抱怨:“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什么?”这下轮到她惊讶了。
“你自己老是去相亲,却不允许员工谈恋爱。天下哪有这样的老板?”
他瞪一眼她,好看的眉宇微皱,唇线也抿得很直。
“我……”想说那也是被迫的,但话音一转,她却没来由的想起段江城那双盛满星河的眼眸,莫名有些心虚。于是道:“我又跟你不是一个年纪,差了五岁呢。”
语气里有些怅惘,顿了顿,又道:“再说,谈恋爱跟相亲也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还不都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谈情说爱。”
一贯慢条斯理的他却变得伶牙俐齿起来,颇有种得理不饶人的架势。
她终于肯拿正眼瞧他,但见姜也垂眸看向她,笔直如鸦羽的睫毛轻颤,眼神专注而认真,不由得微微一怔。
“谭千渝,不让我谈恋爱,那你也别谈。不然……”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她揶揄他,随即点头,“行,你不谈我不谈,这样总可以了吧?”
两人还煞有介事地勾了勾小指,简直让她忍俊不禁。
这话有人当成笑话,有人却当成了约定。
“想问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有没有新的另一半,
还是和从前一样简单,
有没有我的世界,都一样没波澜——”
他想起那年冬天,他独自在公司练《飞雪》台词,直到去楼下便利店买寿司,发现大白天的店居然打烊了,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天是年三十。
忽然间既没了胃口,也不想努力。遂后退两步,往外走。
寒风凛冽,他走在街头,漫无目的。
路上的车一辆接一辆擦肩而过。街边小店大都关着门,但倒贴的福字和火红的对联是一样不少。倒让他想起自己儿时过年的景象。
小时候自己家每年的春联和福字都是父亲亲手写的。父亲颇有些文艺气息,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练练毛笔字,那样儒雅的一个人,却最偏好行书。
那字写的行云流水,喝酒了甚至会变得龙飞凤舞,恣意得很。
母亲会牵着他去将那些福字和春联贴上,他还记得她笑着说:“看不出来有什么好的,张牙舞爪的,怕是这字都成精了。”
走着走着,他停下脚步。后知后觉地感到冷意,便用力搓了搓手。抬头正好看到孤零零的公交车站,便坐到长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