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婚事
郗嫤从南巷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绣楼的小书房,这里久不来人,几乎荒废了,她却要人替她拿压在箱底的旧书。
这些书太久无人照看,有些上头甚至长了淡淡的霉点。曲袖从里头挑拣了好一会儿,才挑出几本看着好些的,可小姐也不看,只是翻开书本,靠近嗅了嗅,便又放下了。
“娘子,这书上有什么味道吗?”
郗嫤合上书本,抬头看她,笑了笑:“年久放置的书册,都会有些书卷发霉的味道。时间越长越发散,而且不一样的纸张和墨,这味道也不同。”
“所以娘子在找什么特有的纸张制成的书卷吗?”曲袖还是不解。
“我找那些做什么。你也知道,我过些日子就要出嫁了,父亲近日总睡不安稳,我从前在庵里听师父说过,这旧书特有的翰墨香也能助眠,我看着能不能制出相近的熏香,也全了我出嫁前最后一点女儿的心意。对了,我的香是想出嫁前在给父亲的,不想让人先知晓了,今日在此寻书的事就不要告知他人了。”
墨香还能助眠,郗嫤随口编出的,自己听着都有些心虚,曲袖倒是毫无保留地信了:“原来如此,奴婢还是头一次听说书香能够助眠,怪不得奴婢每次一看书就想打瞌睡。”
“……”郗嫤:这丫头还真是,有趣啊。
为了防止这味道让曲袖“助眠”,郗嫤让曲袖去门口待着,自己对着满书案的书。她不能告诉曲袖,自己确实是在确定一种味道,那是她在那人的周身闻到的,混杂在泥土的腥臭味里,淡得几近于无。
一个运载花土的花匠,竟然能沾染上积年书卷的味道。她嘴角浮起一抹浅淡的笑,也不知道这楚王爷在找的,究竟是什么?
七月过半,离婚期剩下整一月。郗嫤再不能出府,整日只是待在绣楼里备嫁。
郗嫤便安安静静地在绣楼里待了一个月,除去近身的丫鬟,再没有一个人来过。
其实这样倒是正常,沈蕴从小在明月庵里长大,和沈府里的人都是素未谋面,加之生母早亡,同胞姐姐远嫁,除此之外并无同胞兄弟姐妹。就算是真的沈蕴回到沈府,也不过一个血缘至亲的陌生人。
曲袖知道自家娘子这一月不见外客,府中其余只有三位娘子且都年幼加之不相熟,也各自闭门,怕她觉得闷,便日日着意打听外头的事,为她带回些新鲜消息。
一日说是楚王爷近日破了桩灭门的案子,凶手竟是个北巷的杂役,与府内人串通,谋财害命。
一个普通的杂役,能串通府中的人,做到投毒灭门,杀人灭口,事后还险些逃脱。
官府放出的消息,只说是图财的一场蓄意谋杀,凶犯也已招供。个中细节不得而知,也没有人真敢去衙门口打听什么。
只是曲袖听到一个从南巷传来的消息,却说那户人家并非什么千金之家,倒是个深居简出的书香门第,而且出事那日去看的人回忆起来,也不像是洗劫过的样子。
这件事的种种蹊跷,种种猜疑,在官府下发文书那一刻就已盖棺定论,不容旁人置喙。
郗嫤落针,正是龙凤呈祥的凤眼,这也是这份嫁妆的最后一针了,她在背面藏针,一手拿了剪子剪去多余的线头。
这些日子,她坐在阁楼窗下,将这件事来龙去脉想了很久,也只猜出一点端倪。
那个杂役的有一指节处有厚茧,那处指节,寻常活计很难触到,但人一般也不会往兵器方向去想,大概是因为,那是一种特殊的刀剑。郗嫤想起自己曾在军营里见过,西北戎狄的俘虏,指节处的厚茧,如出一辙。
至于那日另一件事,当日仆妇将巷子里的事回了沈言,沈言先楚王的人一步将郗袁氏换了地方。郗嫤几乎可以想见司马裕查遍南巷却寻不出一点端倪的懊恼,她这样一想便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其实郗嫤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司马裕对自己的态度那么奇怪,说不上好坏,总是带着一丝猜忌。每次自己都要想办法触触他的逆鳞,才能蒙混一二。
眼看婚期一日日更近了,郗嫤有些莫名的担心。那份嫁妆都绣完了,她无事可做,又出不去,便从前月备好的香料里头取了几味,添进房里的玉香炉里,间或用香箸微微拨动炉灰。
离婚期还有七日,这日午后曲袖刚一进房门,便觉一股沁心的甜香铺面,似乎是梨花香,又像是玉兰香气,自家娘子倚在榻上,不知在想什么。
曲袖走近香炉,仔细闻了闻,愈发呆住了:“娘子,这是什么香?真好闻。”
“庄生晓梦迷蝴蝶。这是迷梦香,”郗嫤从榻上微微侧目,又问她,“你今日可有什么新事,我在这里怕是要闷死了。”
“这几日外头乱得很,奴婢没有出去。”
“是么,楚王爷那么英明神武,这建康城还有乱的时候,也是难得。”郗嫤嗤笑了一声,却惹得后者慌忙解释道:“这原不是咱们建康城的事,是北方和西南边的流民,听说这两